小满从内堂走出,神色平静:“您是基金会派来的?”
男人一愣:“你知道我?”
“林修编号LX-01,您是LX-02,原名赵承业,曾任基金会伦理审查组组长。”小满淡淡道,“三年前,您签署过七十三份‘遗忘协议’执行令,其中包括一名十二岁溺亡女童的母亲。她后来疯了,每天在河边喊女儿的名字,直到去年冬天冻死在堤岸上。”
赵承业脸色骤变:“你……你怎么会知道这些?那些档案都是加密的!”
“因为她的女儿,昨晚来找我了。”小满指向庙后碑林,“她让我转告您一句话:‘妈妈不是疯了,是太想我了。’”
赵承业踉跄后退一步,公文包“啪”地落地。
“不可能……那些案例都被归档为‘无社会影响’……系统判定无需干预……”
“系统不会做梦。”小满走近一步,“可人会。您昨晚有没有梦见一个小女孩,穿着红裙子,站在您办公室门口,说‘叔叔,我能回家吗’?”
赵承业浑身发抖,额头渗出冷汗。
“我没有……我只是执行命令……上头说,情感波动会影响社会稳定……我们必须清除……”
“清除什么?”小满声音陡然冷厉,“清除爱?清除记忆?清除人性?”
她指向墙上那八件旧物:“这些人,每一个都曾被你们定义为‘异常数据’。可他们留下了什么?是桥,是灯,是有人愿意为一句‘再见’走上千里夜路的心。”
赵承业瘫坐在地,双手抱头,喉咙里发出呜咽般的声响。
林修拄拐走出,静静看着这位昔日同僚。“赵组长,你还记得入职誓言吗?‘以理性守护文明,以科技造福人类’。可你忘了,真正的文明,不是消灭痛苦,而是学会与之共存;真正的科技,不该让人聋哑,而该让人听见彼此的心跳。”
赵承业抬起头,眼中第一次有了动摇。
“我……我可以看看她吗?”他嘶哑道,“那个女孩……她恨我吗?”
小满摇头:“她不恨你。她只是想知道,有没有人记得她叫林小雨,喜欢画画,梦想当美术老师,死前最后一句话是‘妈妈,我对不起你,没能考上重点中学’。”
赵承业痛哭失声。
那一夜,他留在守桥堂,跪在碑林前,一笔一画抄写《安魂引》。抄到第七遍时,风起,一片红叶落在纸上,叶面浮现稚嫩笔迹:
> “叔叔,我不怪你。
> 下辈子,我还想当人。
> 只是希望,有人能听见我说话。”
他将树叶夹进公文包,第二天清晨,亲自向市政府提交了《关于撤销归水庙查封令的建议书》,并附上三百页调查报告,标题是:《被系统删除的七十三个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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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深了,槐叶渐黄,风一吹,便如信纸般纷飞。守桥堂的门槛被踏得发亮,来的人越来越多,不再只是寻亲者,还有记者、学者、甚至国外的心理治疗师。他们带来录音设备、摄像机、研究论文,试图用科学解释这一切。
小满从不拒绝,也从不迎合。她允许拍摄,但要求所有影像中不得暴露亡魂真容;她接受访谈,但只说一句话:“听见,比证明更重要。”
某日,一位白发苍苍的老教授找到她,颤抖着递出一封信。信封泛黄,邮戳是1976年,地址正是这条老河。
“这是我妻子的信。”老人声音哽咽,“她死于知青下乡时的洪灾。当时我正在外地劳改,等我回来,只找到这封未寄出的信。她写:‘若我死了,请替我活出两个人的日子。’可我一辈子都没能做到。我总觉得,她还在等我。”
小满接过信,指尖触到纸面,忽然感到一阵刺痛??信纸背面,竟浮现出极淡的字迹,是新的笔迹,墨色如血:
> “老顾,
> 我看见你娶妻生子,儿孙满堂。
> 你做到了。
> 我早就走了,只是舍不得告诉你。
> 现在我放心了。
> 谢谢你,替我活出了两个人的日子。”
老人读完,老泪纵横,跪地叩首:“阿芳,我终于能去见你了。”
当晚,他安详离世,嘴角含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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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至前夕,第一场雪落下。
守桥堂门前,出现了一个乞丐模样的老人。他衣衫褴褛,手里抱着一只破陶罐,罐口用红布封着,布上绣着“秦”字。
小满一眼认出??那是秦叔的药罐。
“你是……秦家后人?”她问。
老人摇头:“我是秦叔本人。”
小满震惊:“可秦叔十年前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