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他们在一座破庙前停下。
庙门歪斜,匾额半落,“归水”二字只剩一个“水”字还悬着。门前石阶裂开,缝隙中钻出几株回魂草,叶片泛着微弱青光。蓑衣人推门而入,木轴发出呻吟,似是认出了归客。
小满站在门外,忽然不敢进。
“你怕了?”蓑衣人回头,金焰在眼底跳动。
“我不怕。”她说,“我只是……怕进去之后,就再也出不来了。”
蓑衣人低笑一声:“从你喊出第一声‘我愿归来’起,你就已经进来了。这世上没有退出的桥,只有向前的路。”
她咬牙,迈步跨过门槛。
庙内空荡,唯有中央摆着一口旧铜缸,缸中盛水,水面平静如镜。四周墙上贴满泛黄纸页,全是手写记录:某年某月某日,何人溺亡;某镇某村,阴气异动;某位摆渡人任务失败,魂散于断桥……密密麻麻,层层叠叠,竟将整座庙宇变成了活的档案馆。
“这是……什么?”小满轻声问。
“记忆。”蓑衣人说,“所有未能归去之人的执念,所有曾经走过这条路的人留下的痕迹。我们不死,是因为有人记得。他们不散,是因为还有人愿意听。”
他指向铜缸:“看。”
小满走近,低头望水。
水面忽起涟漪,映出的不是她的脸,而是潘子??正坐在一间简陋出租屋内,面前摆着笔记本电脑,屏幕上是《归来者档案》的最终稿。她手指停在“发布”按钮上,迟迟未点。
“她在等。”蓑衣人说。
“等什么?”
“等最后一份证词。”他抬手一挥,水中画面切换:一片雪原深处,熊善跪在一具冻僵的尸体旁,用匕首割开自己手腕,将血滴入死者口中。刹那间,亡魂睁眼,开口说话,讲述的是三十年前一场被掩盖的矿难真相。熊善将其录下,塞进防水袋,埋入冰层之下,低声说:“孩子,替我传出去。”
水波再转,出现符甲彬盘坐山庙,七盏命灯中有两盏剧烈摇曳。他咬破舌尖,喷出血雾护灯,同时以朱砂写下一段密文,封入竹筒,投入庙后枯井。“若我身死,此信即启。”他说。
接着是刘姨,在一处山村药堂熬药,锅中药汁沸腾,冒出幻影:一个个曾痴傻之人服药后苏醒,讲述前世如何被害、如何含冤。她默默记录,装进陶罐,深埋院角老槐树下。
每一帧画面,都是遗言,都是火种。
小满看得泪流满面:“他们……都在准备后事。”
“不是后事。”蓑衣人纠正,“是传承。当一个人知道自己可能倒下时,真正的使命才开始??把火交出去,让别人继续烧。”
他转身面向墙,撕下一张纸,递给小满:“你的任务完成了。现在,轮到你写下第一笔。”
纸上空白,唯有标题:
> **《新摆渡人手记?其一》**
小满接过笔,手微微发抖。
她想写母亲,却落笔成河;想写仇恨,却写出宽恕;想写自己,却写下了一句:“我不是英雄,我只是听见了呼唤的人。”
写完最后一字,铜缸中的水突然沸腾,蒸腾起一团白雾,雾中浮现出七道身影??润生、符甲彬、秦叔、刘姨、孙道长、梨花、熊善,各自站在不同角落,手中法器微光流转,正合力维持某种结界。
而林修,正站在高楼之巅,启动最终程序。
他的量子主机已接入全国分坛网络,开始强制同步所有摆渡人的生物频率。屏幕上滚动着数据流:
> 【同步进度:63%】
> 【检测到异常抵抗……来源:西北离线节点】
> 【启动清除协议:清道夫-01至-12出动】
十二支全副武装的小队正从地下基地出发,目标直指雷达站与各秘密据点。他们不是普通人,而是经过基因改造、意识清洗的“仿生摆渡人”,拥有部分魂力感知能力,却无情感羁绊,绝对服从命令。
“这一次,不会再有漏网之鱼。”林修低声说。
但他忽略了两件事。
第一,**承魂舟鉴从未真正属于系统**。
当十二支清道夫小队逼近雷达站时,夜空中骤然亮起千百点蓝光。梨花的寄魂蝶不再只是象征性宣告,而是集体引爆体内残存魂能,化作一场覆盖百里的精神风暴。每一只蝶爆裂瞬间,释放出一段真实记忆??润生为救孩童跳入漩涡、符甲彬独守西南七年抵御怨潮、刘姨亲手焚毁丈夫尸骨以防其化煞……这些画面如洪流灌入仿生人脑海,冲击他们被封锁的情感模块。
第一个仿生人停下脚步,捂住头颅,喃喃:“我……我记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