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满跪在河岸第三块青石前,双手捧着铜钱,一遍遍重复那句梦中听见的话。河水起初只是微漾,像被风吹皱的镜面;到第三声“我愿归来”出口时,整条河忽然静止??不是冻结,而是时间仿佛被抽离了一瞬,水波凝滞,飞鸟悬空,连远处村落的狗吠都卡在喉咙里。
然后,桥出现了。
它从水中升起,由虚化实,桥身是用断裂的船板、锈蚀的铁链和烧焦的桃枝拼接而成,每一块木头上都刻着名字:有些清晰可辨,如“李追远”、“陈二狗”,有些则已被岁月啃噬成模糊痕迹。桥面湿滑,覆满青苔与腐叶,走上去会发出类似叹息的声音。
小满没犹豫,赤脚踏上桥。
她不知道这是否正确,但她知道妈妈在等她。那个总在灶台边哼歌的女人,死后第七天夜里出现在她梦里,发梢滴水,眼神清明:“去找桥,孩子。只要有人敢喊三声‘我愿归来’,桥就会回应。”
她走到桥中央,风骤起。
一道人影缓缓浮现,披着破旧蓑衣,手持半截铁铲,脸上蒙着雾,看不清五官,唯有一双眼睛亮如金焰。
“你不是来复生的。”那人说,声音沙哑却温和,“你是来继承的。”
小满摇头:“我只是想找到真相。”
“真相?”那人轻笑,“真相从来不在河底,在人心。你母亲之死,背后牵着一根线,那线连着一座庙、一栋楼、一张网。你以为你在查一桩命案,其实你在撬动整个体系。”
小满咬唇:“那我也要撬。”
那人沉默片刻,将铁铲递出:“握住它。”
小满伸手。
指尖触到铲柄刹那,记忆如潮水灌入脑海??
暴雨夜,母亲撑伞走过水库堤坝,身后有脚步声逼近;转身瞬间,伞飞了,手被抓住,一句“别多管闲事”钻进耳朵;她挣扎,对方用力一推,她坠入黑水,意识沉沦前最后看见的,是一枚反光的徽章,上面刻着“太平基金会?技术监察部”。
画面戛然而止。
小满浑身颤抖,泪水滚落:“是……是你们的人杀了她?”
蓑衣人不答,只问:“你还愿意走这条路吗?成为摆渡人,意味着你必须死一次。你的身体会被河水吞噬,灵魂穿过阴河,在断桥尽头签下契约,再借一具无主尸体重返阳世。完成使命后,你不能再回家,不能拥抱亲人,甚至连名字都要舍弃。”
“我可以。”小满哽咽着说,“只要能让妈妈安息。”
“那你可知,摆渡人真正的职责是什么?”蓑衣人目光如炬,“不是救人,不是复仇,不是审判。我们是**平衡的守门人**。该活的,我们接回来;该走的,我们送他们过桥。哪怕是你母亲的仇人,若他命不该绝,我们也得救。”
小满怔住。
她原以为这是条复仇之路,却不料通向的是克制与牺牲。
“我还是……想试。”她低声说。
蓑衣人终于点头:“好。那么,闭眼。”
小满依言合目。
下一秒,天地翻转。
她感觉自己在下坠,穿过层层黑水,耳边尽是亡魂低语:“救我……我不想走……我还爱着他……”无数双手拉扯她的四肢,试图将她拖入深渊。但她心中有个声音在喊:“我愿归来!我愿归来!”
不知过了多久,她猛地睁眼。
已站在一座断桥尽头。
对面站着七个身影,背对她而立,黑袍猎猎,手中法器微光流转。桥下是无尽黑河,河水逆流,泛着血色泡沫。而在桥根处,盘坐着一个没有脸的人,怀里抱着一面碎裂的镜子。
“你是第四个主动寻桥者。”那人开口,声音像是从地底传来,“前三个都失败了。一个因恐惧退缩,魂散;一个因执念太深,沦为怨灵;最后一个……成了叛徒。”
小满鼓起勇气:“我要加入他们。”
“那你得回答一个问题。”无脸人缓缓起身,“当规则与情感冲突时,你听谁的?”
“我……”小满顿了顿,“我听该听的。”
“模糊。”无脸人摇头,“再答。”
“我听命于事实。”她说,“如果规则错了,我就改它。如果情感蒙蔽了我,我就斩断它。但我不逃避选择。”
无脸人沉默良久,终是笑了:“有意思。你不像新人,倒像是……早就准备好了。”
他将碎镜抛出,镜片在空中重组,映出小满母亲临死前的画面,以及那枚徽章的特写。
“记住这张脸。”他说,“他是林修的副手,代号‘灰隼’。负责监控全国分坛数据流动态,也负责清除‘异常个体’。你母亲曾在他办公室外偷听到一段对话,关于‘人造同生契’的实验进展。她本想报警,却被灭口。”
小满牙齿打颤:“他在哪?”
“东海疗养院。”无脸人说,“伪装成病人,接受‘精神修复治疗’。实际上,他在那里抽取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