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第一时间以极低成本买下鲸鱼肉,随后快速返航,运回港口的加工厂。
此时,意味着鲸鱼肉正式进入处理流程。
处理鲸鱼肉的第一步,永远是“去腥”。
加工厂里,壮工们挥动着沉重的砍刀和切肉刀,将暗红色、纹理粗大的鲸鱼肉切成大小不等的块状。
这些肉块会被投入巨大的木桶或水泥池中,用大量的粗盐反复揉搓、腌制,还会加入米酒、花椒、生姜等去腥的调料一同浸泡,这个过程往往持续数个时辰,以尽可能析出血水和异味。
经过初步腌制的肉块,接下来便走上了不同的“深加工”道路。
最主流、最传统的方式便是晒制肉干。
工人们将腌好的肉块捞出,用清水稍加冲洗,便铺展在沿海空旷之地架起的巨大竹匾或石板场上,接受烈日和海风的吹晒。
一时间,沿海许多地方都出现了连绵不绝的“肉场”,空气中弥漫着咸腥和肉制品特有的味道。
晒干的鲸鱼肉坚硬如木,色泽深褐,能保存极长的时间。
食用前,需用斧头砍下小块,用水长时间浸泡软化,再或蒸或炖。
虽然依旧谈不上美味,但在这个蛋白质稀缺的年代,已是难得的动物蛋白来源。
另一种方式则是仿效制作腊肉。
将腌制后的长条鲸鱼肉块悬挂在通风的棚屋里,底下点燃松枝、柏叶、橘子皮、柚子皮等物,用带有香气的烟雾缓缓熏烤。
烟熏不仅能进一步防腐,也能赋予鲸鱼肉一种特殊的风味,掩盖其本身的腥气,制成类似腊肉般的“鲸腊”。
风干肉与腊肉,都能长时间保存。
只要你胆子大,甚至可以吃比你年龄还大的肉。
还有一部分肉质稍好的部位,则被用来制作肉松。
将鲸肉块放入大锅中加入香料长时间熬煮,直至肉质酥烂,捞出后沥干水分,再用铁锅小火反复翻炒、揉搓。
最终,这些鲸鱼肉成为金黄色的、毛茸茸的肉松。
这东西易于保存和运输,吃起来方便,拌入粥饭中便能增加营养和油腥,很受欢迎。
这些加工好的鲸鱼制品——肉干、腊肉、肉松——被打成沉重的包裹。
通过漕船、骡马、挑夫,沿着四通八达的水陆网络,被运往福建、江西、湖广。
乃至河南等更远的内陆省份。
在那些远离海洋、普通农户一年到头难得见几次荤腥的地方,这些价格远比新鲜猪羊肉低廉的鲸鱼制品,迅速打开了市场。
虽然味道独特,口感坚韧,但对于终年劳作、肚子里缺油水的百姓来说,这已是天大的幸福!
走村串乡的货郎担子上,也多了这种耐储存的咸干货,几文钱就能换一小块,够一家子煮一锅汤尝点肉味。
甚至在一些卫所的粮饷中,也出现了鲸鱼肉干的身影,作为军粮补充,既能果腹又能提供体力。
……
川东之地,山峦叠嶂,道路崎岖。
重庆府的乡野集市,往往依着三两条溪涧、或是官道旁一小片难得的平坝而设。
在大山深处一个坝子上,每逢三六九赶场日,四里八乡的农人便挑着担、背着篓,沿着青石板路或泥泞小径汇聚而来。
空气中弥漫着干草、牲畜、土烟叶和汗水的混合气味,人声、牲口叫声、讨价还价声嗡嗡地汇成一片,热闹而粗粝。
原本,集市平平无奇。
可是,最近,在这充斥着本地山货、粗布、竹器和少量自养禽畜的集市上,却悄然出现了一类新奇的货色。
它们通常堆放在盐巴、干海带和廉价海鱼干的摊子旁边,或者由那些走南闯北、见识稍广的行脚货郎捎带而来。
那是些黑褐色的、坚硬如老树皮的条块状物,大的如柴爿,小的也有巴掌长短,厚实沉重,散发着一股强烈的、不同于本地腊肉的咸腥气味,间或还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海风味道。
农人们好奇询问,摊主们称之为“海龙肉”,虽然名为“海龙”,价格却标得极低,只比等重的精米贵一些。
毕竟是肉,也不会太便宜。
起初,赶场的山民们只是好奇地围观,用手指戳戳那硬邦邦的肉干,放在鼻下嗅嗅,脸上露出怀疑的神色。
“啥子鱼哦?恁个大块头?怕不是木头哦?”
“闻起味道怪得很,海里头的?吃得么?”
“便宜无好货,莫吃坏了肚子。”
不过,总有那胆大又或是手头实在拮据、太久未尝肉味的人,经不住那低价的诱惑,犹豫着掏出几文钱,买上一小块,权当是碰碰运气。
买回家去,嬢嬢们却犯了难。
这东西硬得能硌牙,拿刀背都难砍动。
只得用斧头劈下些许碎块,丢进瓦罐里,和着满罐清水、一大把粗盐、还有山里采来的野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