嫩芽已长成半尺高,茎秆如铁,叶片带雷纹,顶端金光流转,宛如初醒的雷瞳。它不惧风雪,不畏寒霜,每日汲取天地间残留的信念之力,缓慢生长。
有人说,它是新一代的雷核;
有人说,它是守门人的转世;
也有人说,它只是春天的一部分。
唯有陈暮知道真相。
那一夜,他在碑前守候至子时,忽然听见细微声响。
低头一看,那株嫩芽正轻轻摇曳,仿佛在回应他的呼吸。
他蹲下身,伸手轻触叶片,刹那间,一股温热涌入心头。
他看见了??
在无尽虚空之中,麻衣青年静静地站着,手中断枪早已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朵小小的兰心花。他望着这片土地,望着那些奔跑的孩子、劳作的农夫、读书的少年、守夜的士兵,嘴角微微扬起。
> “你看,”他说,声音轻得像风,“他们不需要我回来了。”
> “因为他们每个人都成了我的一部分。”
> “所以我不再是那个人。”
> “我是每一次选择不退的瞬间,是每一滴为他人流下的血,是每一个明知危险仍愿伸手的刹那。”
> “我是人间未冷的心跳。”
> “我是永不熄灭的灯火。”
> “我是??”
> “你们。”
光影渐散,唯余春风拂面,花香扑鼻。
陈暮跪在地上,泪水滑落。
他知道,自己接下来要做什么了。
第二天清晨,他带着那株嫩芽,走向第一座学堂。
他没有宣讲大道,没有展示神通,只是将嫩芽种在校门口的土里,然后对孩子们说:
> “它会开花。”
> “当你们中有人愿意为别人挡黑夜时,它就会开。”
> “你们不怕黑吗?”
> “怕。”
> “那你们还敢站出来吗?”
> “敢!”
> “好。”他笑了,“那就够了。”
十年后,那株嫩芽开出了第一朵花。
花瓣深紫,蕊心金光流转,香气能引百里蜂蝶来朝。更奇的是,每当有孩子说出“我也要做守门人”时,花朵便会轻轻摇曳,洒下一缕金丝,落入说话者眉心。
越来越多的孩子额上浮现出紫色印记,越来越多的村落建起雷心社,越来越多的普通人开始练习《万象启》,哪怕他们一辈子都无法打通经脉,也要把“守护”的重量刻进骨头里。
又三十年,陈暮白发苍苍,拄着紫木拐杖行走于各地。他不再说话,只是默默记录每一个说出“我愿意”的名字。有人说他是新的守门人,他摇头:“我不是。我只是个记账的。”
直到某年春天,他行至断魂谷,站在那块岩碑前,久久不语。
忽然,一阵风吹过,带来满山兰心花的香气。
他抬头望天,看见一道温柔雷光自北而来,轻轻拂过大地,如同巡视,又似问候。
他知道,那个人每年都在回来。
不是为了检查谁强谁弱,不是为了评判功过是非。
他只是想看看??
花开了吗?
孩子笑了吗?
还有人愿意为别人挡黑夜吗?
陈暮笑了,轻声答:
> “开了。”
> “笑了。”
> “我们都愿意。”
风止,花静,雷藏于心。
而在最高处的虚空,一道极其微弱的身影悄然浮现,望着这片土地,望着这群平凡却伟大的人,轻轻说了最后一句:
> “这次,我真的可以安心走了。”
> “因为你们每一个人,都是我的归来。”
身影渐淡,终至无形。
唯有大地深处,那株嫩芽仍在生长,根系贯穿九幽,枝叶触及苍穹,仿佛连接着过去与未来,死亡与重生,绝望与希望。
它不说话,却比任何经典都更响亮。
它不开花,却比任何誓言都更坚定。
因为它知道??
门,一直都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