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不是嘛!”&nbp;姓张的婆子赶紧凑过来,铜水烟袋在青石台阶上重重一磕,火星子迸溅在砖缝里,像极了她眼底跳动的恶意,“我还听说,二太太的陪房周瑞家的,前几日天没亮就偷偷出去了一趟,回来的时候日头都过了晌午。你们猜怎么着?她怀里裹着个沉甸甸的包袱,用深青色粗布裹得严严实实,走起路来那包袱底下还直晃荡,说不定就是二太太让她去藏银子了。”
这话一出,周围婆子们顿时炸开了锅。新来的小丫鬟怯生生地问“那&nbp;那咱们这个月的月钱还能发下来吗?”&nbp;话音刚落,后脑勺就挨了老嬷嬷重重一巴掌“小蹄子,这种话也是你能问的?”&nbp;但不安的情绪还是像瘟疫般蔓延开来,这些捕风捉影的传言越传越邪乎。下人们看王夫人的眼神里,渐渐蒙上猜忌的阴影,就连平日里贴身伺候的丫鬟,也常在回廊下、角门旁,借着整理发饰、端茶送水的功夫,压低声音交头接耳。
锦儿把这些话告诉王夫人的时候,她正在佛堂给贾母上香。檀香袅袅升起,在供桌前氤氲成一片朦胧的雾气。王夫人手里的香突然&nbp;“啪嗒”&nbp;掉在地上,火星溅到褪色的蒲团上,瞬间烧出一个焦黑的小洞。她怔怔地盯着那缕青烟,仿佛灵魂都被抽走了一般,好半天才回过神来,嘴角扯出一抹苦涩的笑“我就知道,她不会善罢甘休的。如今倒好,我成了府里的罪人了。”
锦儿连忙蹲下身,小心翼翼地捡起地上的香,又从袖笼里掏出帕子,仔细擦了擦蒲团上的火星,安慰道“太太,那些都是下人们瞎猜的,您别往心里去。咱们身正不怕影子斜,只要咱们没做过,就不怕别人说。”&nbp;王夫人缓缓摇了摇头,凤钗上的珍珠随着动作轻轻晃动,眼神里满是疲惫“身正不怕影子斜?可如今这世道,谁还管你是不是身正?只要有人说你不好,就算你再好,也会被人说成是坏的。这府里的人啊,就像墙头草,哪边风大往哪边倒。”
正说着,外面突然传来一阵嘈杂的脚步声和叫嚷声。锦儿走到门口一看,只见一群婆子和丫鬟围在院子里,手里拿着棍子和扫帚,脸上满是怒容。为首的李嬷嬷叉着腰,扯着嗓子喊道“把王夫人叫出来!我们要讨个说法!这个月的月钱到底什么时候发?别以为我们好欺负!”&nbp;锦儿脸色大变,连忙回头对王夫人说“太太,不好了,下人们都围过来了,说要找您要月钱!”
26&nbp;下人的逼迫
王夫人听到外面的喧闹声,心里咯噔一下。她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心绪,对锦儿说“扶我出去看看。”&nbp;锦儿连忙扶住她,心里却替她捏了一把汗&nbp;——&nbp;下人们现在情绪激动,万一做出什么过激的事情来,可就麻烦了。
王夫人走到院子里,只见下人们黑压压地围了一圈,眼神里满是愤怒。那个姓李的婆子站在最前面,见王夫人出来,上前一步,双手叉腰,大声说道“二太太,我们今天来,就是想问问你,我们的月钱到底什么时候发?你要是再捂着银子不肯拿出来,我们可就不客气了!”
王夫人看着眼前这些熟悉的面孔,心里一阵发酸。这些人,有的跟着她十几年了,有的是看着宝玉长大的,如今却因为月钱的事,跟她反目成仇。她强忍着眼泪,声音带着几分沙哑“各位兄弟姊妹,我知道你们不容易,也知道你们等着月钱养家。可府里现在的情况,你们也知道,抄家的时候把大部分家产都抄走了,我手里真的没有多余的银子。不是我不肯发月钱,是实在拿不出来啊!”
“你少骗人了!”&nbp;姓张的婆子喊道,“邢夫人都说了,你手里藏着老太太给你的私房钱,还有你自己的陪嫁,怎么会没银子?你就是不想给我们发,想把银子留给你自己用!”&nbp;她说着,往前推了王夫人一把。王夫人没站稳,踉跄着后退了几步,幸好锦儿扶住了她。
“你们怎么能对二太太动手!”&nbp;锦儿生气地喊道,“二太太这些日子为了府里的事,吃不好睡不好,你们不但不体谅,还这么对她,良心都被狗吃了吗?”“我们的良心被狗吃了?”&nbp;李婆子冷笑一声,“那二太太的良心呢?看着我们挨饿,却把银子藏起来,她的良心就好过吗?”
人群里顿时响起一片附和声,廊下铜雀衔珠灯被推搡的人影搅得光影乱晃。下人们攥着褪色的袖口,涨红的脸在忽明忽暗中扭曲变形,粗使婆子们踩着木屐的声响像鼓点般密集。有个梳着双丫髻的小丫鬟被挤得踉跄,怀中账本哗啦散落,泛黄的纸页上墨迹未干的银钱数目在青砖上翻飞。
王夫人扶着檀木嵌螺钿的屏风,指尖深深掐进雕花里。绣着金线牡丹的抹额勒得太阳穴突突直跳,绣着缠枝莲纹的月白绸裙被扯住一角,绣线在拉扯中绽出细碎的裂口。她望着那些平日温顺的面孔如今满是怨怼,耳畔此起彼伏的&nbp;“克扣月钱”“苛待下人”&nbp;像无数根银针扎进耳膜。喉头发紧得说不出话,锦帕被冷汗浸得发潮,眼前的梁柱开始摇晃,恍惚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