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沙门岛监押姓赵名魁,是个油光满面的矮胖子,平日里对囚犯狠得像头狼,见了上官却软得像团棉絮——听闻知府相公亲临,他连靴子都没系牢,带着几个亲随就往港口跑,远远望见船影便弓着腰候着,脸上堆着笑:
“知府相公亲临,属下有失远迎,还望相公恕罪恕罪!”
跳板刚搭稳,孙立率先先跳上了岸,朝赵魁拱了拱手:
“赵监押,知府相公昨晚在船上受了风寒,身子不爽利,此番慰问守军的差事,相公交待了便由本提辖代劳。”
说着侧身让出位置,舱里的杨知府被两个弟兄扶着,只探出头虚虚应了两声,脸色白得像纸(原是被捆了一路吓的),又忙缩了回去。
赵魁见状哪敢多问,只哈着腰道:“相公保重身子要紧!有孙提辖代劳,自然稳妥。”
孙立拍了拍他胳膊,语气却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硬气:
“知府相公特意吩咐,守军们常年在这小岛上坚守,年底慰问不能含糊。
赵监押,你先把岛上守军兄弟叫到演武场集合,一会儿要给弟兄们发些银钱酒肉——这可是知府相公的一番心意。”
赵魁一听有银钱酒肉,眼睛顿时亮了,忙不迭应着“是是是”,刚要转身,又挠了挠油乎乎的脑袋,赔笑道:
“孙提辖,咱岛上也就二百来士卒。
知府相公难得登岛一趟,弟兄们都敬着盼着,莫不如叫所有人都去演武场,人多热闹,也显得有气势,不辜负相公的一番心意。”
孙立正愁如何将岛上的守军召集到一块儿去,一听赵魁这话,犹如瞌睡遇到了枕头。
但还是装作一副为他考虑的样子:
“可演武场离这些贼配军太远,守军都去了,那些贼配军没人看管,万一跑了……”
“跑?”
赵魁嗤笑一声,朝四周指了指,“孙提辖看看这四周——除了海水还是海水,茫茫一片连块落脚的礁石都没有。
他们难不成是长了鳃的鱼,能游回登州去?
便是真跑了,还给我节省了一份口粮呢?”
“你们岛上的粮食不够吃?”孙立好奇的问道。
“孙提辖,咱岛上的粮食都是按人头配给的,粮食到是够吃,可是……”
“可是什么?”
“兄弟们也是有老有小的人,这一年到头那点饷钱够谁用啊!”
赵魁见孙立直盯着自己,脸上立马堆起得意的笑,声音却压得低低的,带着股卖弄的劲儿:
“孙提辖有所不知,咱为了手下弟兄们能填饱肚子,也是费了不少心思。
这些贼配军本就是些目无王法的混蛋,咱没把他们拖去海里喂鱼,已是天大的仁慈。
因此咱给他们定了规矩——一天就一顿稀粥配半个杂粮馒头,还得干完当天的活计才能吃上。
哪个敢在咱家的地盘上偷懒耍滑,咱家就就只能让他当天饿着肚子喝西北风。
这几年下来,能扛住的没几个。
要么饿得直挺挺倒了,要么累垮在工地上……
剩下那几个,也早被磨得没了力气,便是放他们走,也挪不动半步喽!”
他说着又扬了扬下巴,愈发得意:“再说了,我这规矩定下后,这些贼配军连闹事的力气都没了。
这岛上若不是咱这么管着,早被这些腌臜货色挤满了,弄得到处乌烟瘴气。
我这么做,也是为剩下的犯人留个清净去处,可不是么……”
赵魁浑然没瞧见孙立的脸“唰”地沉了下来——方才眼底的几分客气,此刻全变成了数九寒冬里的冰碴子。
若不是还记着救人的正事,此刻怕早已抽出钢鞭劈了这碍眼的腌臜货。
孙立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火气,冷冷道:“原来如此。
既是这样,更不必担心了,快去叫兄弟们集合吧。”
赵魁被他这眼神看得后颈发毛,却不敢多问,忙不迭应着“是”,转身就朝亲随们吼道:
“快!速去传话——知府相公要来犒军,让所有弟兄半个时辰内到演武场集合,来晚了的,酒肉可就没份了!”
亲随们慌忙跑开,赵魁又转回身来陪笑,却没瞧见孙立看他的目光里,早已没了先前的热络。
他却仍不知趣,舔着脸道:“孙提辖,小的有一事,不知当问不当问。”
“赵监押这是说的哪里话?咱们也算老相识,有话尽管说。”
孙立瞧着他那模样,心知自己方才的神色许是让这老小子瞧出了些端倪,忙换上副随和面孔答道。
“往年劳军,知府衙门不过随便派个吏员来便罢了,今年知府相公竟要亲自来,还没提前透个信儿。这……”
赵魁搓着手,一脸犯疑的样子。
孙立一听,便知这赵监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