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吱呀”一声,观门开了道缝,里头飘出股混着艾草和朱砂的味道。守观的小道童探出头,看见李二坏那身浆洗得发亮的青布长衫,还有他身后跟着的李小四——那小子手里拎着个食盒,盒里是城南张记的酱肘子,油都浸透了油纸。
“家师说了,李掌柜的要是来求签,就请回吧。”小道童的声音脆生生的,却带着点拒人千里的冷。
李二坏赶紧把腰弯下去,右手往怀里摸了摸,又缩回来,脸上堆着笑:“小师傅通融通融,咱不是来求签的,是来给胜半仙送点薄礼,顺便请教点……家里的大事。”他特意把“家里的大事”几个字咬得重,眼瞅着小道童的目光往食盒上扫了扫,又往他瘸腿上落了落,才松了口。
“跟我来吧,脚步轻点,家师在炼丹。”
穿过前院的八卦阵,后院的炼丹房里飘出更浓的药味。胜半仙背对着门坐在蒲团上,穿件洗得发白的道袍,头发用根木簪绾着,手里转着个罗盘,罗盘上的指针“嗡嗡”地转着圈,却总也定不下来。
“来了?”胜半仙没回头,声音像从坛子里倒出来,闷闷的。
李二坏拉着李小四赶紧跪下,膝盖磕在青石板上“咚”的一声响。“仙长,您可算愿意见咱了!”他往地上磕了个头,怀里的银圆哗啦响,“咱这次来,是真遇到坎儿了,求仙长救救李家!”
胜半仙这才缓缓转过身,脸上皱纹堆得像老树皮,左眼上蒙着块黑布,右眼却亮得吓人,直勾勾地盯着李二坏:“十年前,你往万家林埋刀埋震石,结果呢?”
李二坏的脸“唰”地就白了。十年前那事,他现在想起来还心口发堵。当时也是听了个半吊子道士的话,说在万家祖坟旁埋把开过刃的刀,再压块刻着“镇”字的石头,就能断了万家的风水。结果呢?万家那年不仅添了两个男丁,还在城里开了家绸缎庄,生意火得不行,反倒是李家的粮囤着了场大火,烧得颗粒无剩。
“仙长明鉴,那回是咱瞎了眼,信了骗子!”李二坏又磕了个头,额头都红了,“这次咱不找别人,就信您!您看万家现在多风光,东院的地改成水浇田,西院开了油坊,连南坡的果园都挂满了果,再这么下去,咱李家在这十里八乡,就没立足之地了!”
胜半仙拿起桌上的茶碗,抿了口茶,目光落在李小四身上。李小四赶紧把食盒递过去,声音发颤:“仙长,这是咱特意给您买的酱肘子,您尝尝。”
胜半仙没接,手指在茶碗沿上划了圈:“万家林的风水,是块宝地。背靠龟蒙山,前临月牙河,左有青龙山,右有白虎坡,是个‘四水归堂’的格局,十年前你那点小动作,不过是给它挠了挠痒,反倒让地气更活了。”
李二坏的心沉了下去:“那……那咱就没辙了?”
“也不是没辙。”胜半仙放下茶碗,从袖筒里掏出张黄纸,上面画着些歪歪扭扭的符号,“要破这风水,得用‘三破之法’:一破龙脉,二破地气,三破香火。不过这法子损阴德,你可想好了?”
李二坏眼睛一亮,哪还顾得上什么阴德:“想好了!只要能让万家败下去,咱啥都愿意!”
胜半仙把黄纸递给李二坏,又从炼丹炉旁拎起个布包,打开一看,里面是一把锈迹斑斑的匕首,一块黑得发亮的石头,还有一小撮灰白色的粉末。
“这匕首,是前朝战场上用过的,杀过七个人,沾过血气;这石头,是从乱葬岗里挖出来的,吸过尸气;这粉末,是用死猫死狗的骨头磨的,带煞。”胜半仙的声音压得很低,“你选个月黑风高的夜,带着这些东西去万家林。先在祖坟后面挖个三尺深的坑,把匕首插进去,刀尖朝上,再把石头压在上面,最后撒上粉末。记住,挖坑的时候不能说话,撒粉末的时候要闭着气,要是惊动了地里的煞气,最先倒霉的就是你。”
李二坏赶紧把布包接过来,紧紧抱在怀里,像是抱着救命稻草:“谢仙长!谢仙长!等事成了,咱再给您送十两银子!”
胜半仙摆了摆手:“银子不急,要是成了,你再给观里添两担柴火就行。要是不成……”他顿了顿,右眼眯了眯,“你就别再来找我了。”
李二坏拉着李小四,千恩万谢地出了观。山风更冷了,吹得他后颈发僵,可怀里的布包却暖得发烫,烫得他心里又热又慌。他回头望了眼龟蒙观,那点灯火在黑夜里像颗鬼火,忽明忽暗的。
“哥,咱这么干,会不会遭天谴啊?”李小四跟在后面,声音里满是害怕。
李二坏瞪了他一眼,拐杖往地上一顿:“遭什么天谴!万家占了咱多少便宜?换地那事,咱亏得肠子都悔青了,现在轮到他们倒霉了!你要是怕,就别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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