寨里的匪徒们对他早已从最初的怀疑变成了死心塌地的崇拜。上月有个新来的匪徒不信邪,说他那"法术"是江湖骗术,李笊篱没多说废话,只从怀里摸出张黄符,往火堆里一扔,口中念念有词。不过片刻,那火堆竟"腾"地窜起三尺高,火苗拧成条赤红色的小蛇,绕着那匪徒的脚腕转了圈,吓得对方当场跪地求饶。其实李笊篱心里清楚,这不过是从那妖道手里学来的粗浅障眼法,靠的是黄符里掺的硫磺和硝石,对付这些没见过世面的凡人还行,真遇上有法力的仙精,连挠痒痒都不够。可他偏不戳破,反倒变本加厉地在匪徒面前"显能",今日帮伙房凭空变出几串干肉,明日又让寨门口的歪脖子树开了两朵迟来的桃花,日子久了,连寨里最年长的老匪都私下说,二当家是"半仙下凡"。
这日午后,李笊篱正坐在聚义厅的侧座上,手里把玩着颗成色极佳的玉佩——这是前几日匪徒们劫道得来的,特意挑最好的送给他。主位上坐着的,正是龟山匪寨的大当家王义。此人年近四十,满脸横肉,最吓人的是左脸那两道从眉骨划到下颌的伤疤,深褐色的疤痕拧在一起,动怒时便会跟着抽搐,活像条扭动的泥鳅,"泥鳅王"的名号也因此在附近几座山头传开。
泥鳅王指尖敲着桌案上的地形图,目光扫过李笊篱:"老二,这半年你训练的那些崽子,真能派上用场?"
"大当家的放心。"李笊篱放下玉佩,往前凑了凑,"我教他们的'六甲阵'虽不是什么高深玩意,但对付寻常家丁绰绰有余。再说,我还给每个小队都配了黄符,遇着硬茬子,烧张符就能扰得他们眼花,到时候咱只管冲上去砍人就行。"
泥鳅王盯着他看了半晌,忽然咧嘴笑了,两道伤疤扯得更狰狞:"你小子倒是有本事。当初你刚来的时候,我还以为是官府派来的细作,没成想,倒是给我找着个好帮手。"
李笊篱心里一喜,脸上却摆出谦恭的模样:"大当家抬举了,我不过是想跟着您混口饭吃。再说,咱寨里现在虽说不愁吃穿,但总靠劫道也不是长久之计,要是能拿下个大庄子,往后日子才叫舒坦。"
"大庄子?"泥鳅王皱起眉,"你是说...万家寨?"
"正是。"李笊篱往前探了探身,声音压得更低,"万家寨分东西两院,西院的万温杰重病在身,听说这几日已经下不了床了。他那儿子万良书、孙子万恭同,一个贪财如命,一个几年前受了惊吓,整日神神叨叨的,根本成不了气候。更何况我在西院干过管家,家丁都与我相熟。只要咱们找准时机,一举拿下西院,那库房里的金银珠宝,够咱寨里吃十年!"
泥鳅王的手指顿在地图上"万家寨"三个字上,脸色沉了下来:"你当我没打听过?万家寨光是家丁就有上百号,还藏着百杆火枪,更别提东院那几个高手——柳大的箭法百步穿杨,大牛二虎兄弟俩力能扛鼎,还有个吴大,据说早年也是打家劫舍的主。咱寨里虽说有两百多人,可真要硬碰硬,未必能讨着好。"
"大当家的,咱不跟他们硬碰硬啊!"李笊篱急了,声音都提高了几分,"咱只打西院!西院和东院早就不和,去年万温杰想把东院的几亩好地划到自己名下,东院大少奶奶当场就跟他翻了脸。只要咱动作快,先拿下西院,东院未必会出手帮忙。再说,万温杰一死,西院群龙无首,那些家丁没了主心骨,还不是任咱拿捏?"
其实李笊篱没说全——他惦记的何止是西院的财宝,更有西院后院里那位名叫吕秀姑的女子。他与吕秀姑相好多年,二人如鱼得水,早就盘算着把西院据为己有。从那时起,李笊篱就暗下决心,一定把西院连人家财一块掳过来,现在有了泥鳅王的支持,真乃天助我也。
接下来的几日,李笊篱天天缠着泥鳅王,一会儿说西院的库房里藏着几箱金条,一会儿又说丫鬟小蝶儿如何貌美,说得泥鳅王心里也犯了痒。这天夜里,聚义厅里点着十几根牛油蜡烛,火光把众人的影子映在墙上,忽明忽暗。泥鳅王喝干碗里的烈酒,"啪"地把碗摔在地上:"好!就听你的!三天后,夜袭万家寨西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