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大王张献忠则负责进攻州衙,知州尹梦鳌在州衙组织最后抵抗,他与弟尹梦龙、侄子尹玉率家丁死守衙门。
“朝廷命官,守土有责!今日当与城共存亡!”尹梦鳌慷慨激昂,州衙内都是受过知州恩惠的家丁以及家人,决心与流寇血战到底。
张献忠率领义军攻破衙门大门后,双方在庭院内血战,尹梦鳌虽年过半百,却勇猛异常,连杀三名义军,兄弟尹梦龙护在兄长身前,身中数刀仍死战不退,然而义军越来越多,尹梦龙首先被乱箭射死,侄子尹玉也被砍死。
尹梦鳌见亲人皆亡,悲痛欲绝,此时他身被十余创,血流如注,终于不支,坠入衙内井中殉国。
颍州通判赵士宽在城破时也没有选择跑路,而是回到了自己的宅邸,妻崔氏见状急道:“夫君何不速走?”
赵士宽慨然道:“我为朝廷命官,城破当死,你等速速逃命去吧!”
崔氏泣道:“夫君既死,妾岂独生?”两个女儿也齐声道:“愿随父母同死!”
一家四口相拥而泣,很快义军破门而入,赵士宽坐在庭院里面厉声大骂,被太平王直接杀死,崔氏见夫君已死,携二女投井自尽,一家四口全部为了大明殉葬了。
战后所有掌盘坐在一起复盘战事时也是有点惊讶,义军从陕西起事转战数省,破的州县无数,但少有这种全城官将在城破后还和义军打的天昏地暗,攻克颍州伤亡如此大,不少都是在巷战中造成的。
正月十二日义军离开了颍州,十四日抵达了凤阳府外面八十里的下蔡镇。
下蔡镇外的义军连营蔓延数里,篝火星星点点,人声马嘶交织。
军帐内,炭盆烧得正旺,驱散了淮河平原冬天的寒意,刘处直褪去了几分沙场的肃杀,穿着一身半旧的棉袍,坐在一张马扎上,正就着火光擦拭他的佩刀。
高栎、李茂、史大成、郭世征、刘体纯等营官也散坐在周围,喝着热汤,低声交谈。
那三个从凤阳逃来的官军,张铁锤、王二狗、孙老三被刘处直收到了亲兵营里面,如今换上了干净的义军军服,虽然依旧瘦削,但气色好了不少,正有些拘谨地坐在靠近帐口的小凳上。
刘处直擦完刀,归鞘放在一旁,抬眼看了看三人,语气平和地开口,像是拉家常:
“铁锤,二狗,老三,这几日歇过来了吧?”
三人连忙起身,赵铁锤恭敬回道:“回大帅话,歇过来了,从未吃得这般饱,身上也暖和。”
“坐,坐着说。”刘处直摆摆手,示意他们放松,“叫你们来,没别的事,眼看就要到凤阳地界了,我们这些外来人,对那边情形终究是雾里看花。
你们是本地人,又在府城里当差,跟我们唠唠,这凤阳是洪武皇帝的老家,照理说该是块福地,咋就让你们活不下去,闹到要兵变杀官的地步?我听说,洪武皇帝不是金口玉言,免了你们世世代代的徭役赋税吗?”
刘处直不是命令的语气,他确实对这件事很疑惑。
听到这个问题,赵铁锤三人脸上的那点放松立刻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植于骨髓的苦涩和怨愤,赵铁锤张了张嘴,一时不知从何说起。
年纪稍长的孙老三叹了口气,先开了腔,声音低沉:“大帅,您说的是圣旨上的凤阳。”
“俺们过的,是地上的凤阳,那‘永不征收徭役赋税’的圣旨……唉,说起来是皇恩浩荡,可到了下头,就成了套在俺们脖子上的绞索,越勒越紧啊。”
王二狗忍不住插嘴,语气急切:“就是就是!名目是不征徭役不征赋税了,可摊派下来的‘捐’、‘费’、‘银’,比哪都多!皇陵要修葺吧?龙兴之地要维持体面吧?过往的官员、太监要迎送招待吧?哪一样不要钱?哪一样不要人?全都摊到俺们头上!”
赵铁锤这时也缓过劲来了,接着话头,声音里带着压抑的痛楚:“俺爹死得早,俺娘拉扯俺兄妹俩,就去年,俺家一天里头,来了三波催差催捐的。”
“上午,千户来说要给杨公公祝寿,摊派俺家出五钱孝敬钱,俺娘求饶,说实在没有,当场就被扇了两个嘴巴子当场我娘就晕过去了,下午,总旗官来说府尊老爷要宴客,摊派俺妹去后厨帮工三天,自带米粮。”
“俺妹当时病了在床上爬不起来,那总旗骂骂咧咧,说装什么死,差点把俺家那口破锅踹漏了”
“晚上,百户又来了,说皇城外面要除草清淤,摊派俺去,不去就锁人,那天上面来人,指挥使又叫我们操练做给大人们看,一天下来累的不行了,只能又强撑着去干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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