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间里黑灯瞎火,只有远处的烟花偶尔照亮墙上“诚信为本”的匾额,那是他师傅刚建厂时亲手刻的,现在看过去,字缝里都积满了灰。他想起刘春玲拍着胸脯说“融资下周就到”的样子,想起工人们眼巴巴等着工资的眼神,喉结滚了滚,把那句脏话咽了回去。
“唐大庭?你真的在这里。”
一个声音突然从风雪里钻出来,有点熟悉,又带着点陌生。唐大庭猛地回头,看见路灯下站着个穿黑色大衣的男人,手里拎着个酒袋,雪花落在他的肩膀上,没一会儿就化了。
是王维雄。
“王维雄?”唐大庭愣了愣,搓了搓冻僵的手,“你怎么在这儿?”
王维雄走近了,呵出的白气裹着酒味儿:“路过,不行?大过年的,不回家在这里瞎晃,不像你呀。”他从酒袋里掏出两瓶啤酒,递过去一瓶,“这天儿喝凉的,够劲。”
唐大庭接过来,瓶身冰得刺骨。“你说笑了,”他拧开瓶盖,灌了一口,泡沫沾在胡子上,“我这破地方,有啥好路过的。”
“别总把‘破’挂嘴边,”王维雄靠在铁门上,雪花落在他的发梢,“当年你师傅这车间多风光,市里领导都来参观,你们这个技艺甚至可以代表江城呀。”他顿了顿,看着唐大庭,“我知道你烦,可再烦,也不能跟自己过不去。”
唐大庭苦笑:“你是不知道……”
“我知道你被刘春玲坑了。”王维雄打断他,语气平淡,“盈芝跟我说了。”
唐大庭的手紧了紧,啤酒瓶被捏得变形:“我还是不信,春玲她……”
“她早年在省城银行上班,”王维雄吸了口烟,烟头在风雪里明灭,“骗了个富二代结婚,生了孩子就卷钱跑了,这事在省城的江城老乡都知道。我前几年在省城见过她,挎着个名牌包,跟人说自己是‘投资顾问’,专挑那种有钱的老实人下手。”
唐大庭的脸一下子白了,像被雪糊住。他想起刘春玲递合同的样子,笑得一脸诚恳,说“老同学,我还能坑你不成啊?”,现在想来,那笑容里全是算计。
“你啊,就是太信人,特别是这种窘迫的时候。”王维雄拍了拍他的肩膀,“融资这水太深,哪有那么多天上掉馅饼的事。”
唐大庭没说话,又灌了口啤酒,苦涩的液体顺着喉咙往下滑。“哎,别说这些了,你……不恨顾江山吗?”他突然问,声音很轻,“当年他……”
“恨过。”王维雄吐出个烟圈,被风吹散,“他把我送进监狱,我恨不得拿刀劈了他。可我蹲监狱这几年,我跟盈芝反而和好了,乐远虽然不是很懂事,但至少现在也懂事了。”他望着远处的烟花,“人这辈子,谁还不栽几个跟头?关键是栽了,还能不能爬起来。”
唐大庭望着车间的铁门,想起老张塞给他的丸子,想起小马说“唐总,我信你”,想起女儿抱着小猫说“爸爸加油”,心里那团冻住的冰,好像开始化了。
“谢了,维雄。”他把剩下的啤酒喝完,空瓶扔进旁边的垃圾桶,“我得回家了,老婆和孩子等着呢。”
王维雄点点头,把另一瓶没开的啤酒塞给他:“拿着,给孩子妈也尝尝。”他挥了挥手,转身走进风雪里,背影被烟花照得忽明忽暗。
唐大庭握着那瓶啤酒,站了一会儿。风好像小了点,雪落在脸上,也不那么疼了。他朝着烟花绽放的方向,大步的向家的方向走去。
唐家客厅的小灯暖黄暖黄的,把四个少年的影子投在墙上,像幅晃动的皮影戏。顾云立把飞行棋骰子扔得老高,“六点!”他兴奋地拍手,棋子跳过童世婷的“飞机”,落在终点前一格,“嘿嘿,你输定了!”
唐青青抱着小猫团团,笑得眼睛弯成月牙:“不一定哦,我还有两架飞机没起飞呢。”她把骰子递给叶子明,“该你了,子明。”
叶志明的手指在棋盘上顿了顿,掷出个“三”,刚好把顾云立的另一架飞机撞回起点。“承让。”他憋着笑,看顾云立气得瞪眼睛。
童世婷抿着嘴笑,手里的草莓蛋糕还剩小半块。“还记得上次去省城吗?”她突然说,“顾云立非要去坐过山车,结果吐了一路。”
“那是因为你在我旁边吃臭豆腐!”顾云立反驳,“酸溜溜的,谁受得了。”
唐青青的眼睛亮了:“我记得那天看到王乐远了,他在篮球场打球,好厉害的。”
叶子明的动作顿了顿。“王乐远……。”他没继续接话,只是给唐青青递了块巧克力:“吃这个,甜的。”
气氛安静了一瞬,顾云立赶紧打圆场:“说起来,世婷上次在省城还走丢过呢,吓得我们找了半个公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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