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人敢大声议论,却都在用眼神、用细微的动作传递着猜疑。朝堂上的空气像被浓雾笼罩,明明是白日临朝,却透着比深夜更重的阴翳,每个人都在趋利避害,却没人敢站出来说一句公道话。
四 孤臣默然?暗流涌动:谢渊的隐忍与机锋
谢渊立在群臣之中,绯红朝袍的领口沾着未化的雪粒,是今早入宫时被风雪打湿的,却依旧被他整理得笔挺,没有半分褶皱。他的听力早已因常年处理边军急报变得敏锐,身后那些 “通敌”“卖主” 的字眼像针一样扎在心上,每一个字都带着尖锐的刺痛。
可他只是微微垂眸,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朝笏边缘 —— 那是永熙帝亲赐的象牙笏,边缘已被磨得光滑。胸口的旧疾又犯了,是早年在边关戍守落下的寒症,此刻隐隐作痛,带着熟悉的铁锈味,却被他强行压了下去,连呼吸都调整得平稳无波。
他不能辩,也不能怒。辩则落入 “私议朝政” 的圈套,正好给石崇递上 “抗旨不尊” 的口实;怒则显得心虚,反倒坐实了流言。他太清楚逆党的手段,也太明白萧桓的心思 —— 新帝要的不是真相,是 “可控”,是群臣的 “臣服”,此刻任何辩解都是多余。
余光瞥见秦云站在石崇身后,正偷偷往他这边瞟,眼神里满是得意与挑衅。谢渊心中冷笑 —— 秦云擅开东华门的罪证还在张毅手里,周瑞供料给石崇的账册也已藏好,等查案启动,第一个拉出来开刀的就是这些跳得最欢的爪牙。
只是此刻,他必须忍。忍到杨武的边军在京郊站稳脚跟,忍到秦飞从诏狱里传出关键供词,忍到逆党的狐狸尾巴彻底露出来。他的沉默不是妥协,是藏在鞘里的刀,只等时机成熟,便要出鞘见血。
翰林院学士王直站在靠前的位置,年轻的脸上满是凝重,捏着朝笏的指节泛白,指腹按在冰冷的象牙上,却暖不透心底的寒意。他向来最敬重谢渊,这位两朝老臣不仅是他的前辈,更是他为官的榜样,此刻听到这些窃语,只觉得心头沉甸甸的,像压了块湿冷的棉絮。
脑海里全是往日与谢渊相处的片段:三年前他刚入翰林院,因写错宣府卫粮饷账册被御史弹劾,眼看就要被罢官,是谢渊深夜带着他去户部库房核对底册。那夜下着大雪,两人踩着没过脚踝的积雪走了两个时辰,谢渊的靴底磨破了洞,冻得脚趾发麻,却还笑着安慰他 “账册清了,冤屈就没了”,只为还他清白。
上月大同卫缺粮,边军急报雪片般送进兵部,谢渊拖着病体在衙署守了三日三夜,咳得痰里带血,却仍坚持 “粮草不到,兵符不发”,说 “将士守国门,不能让他们饿着肚子打仗”。那样一位连针尖大的错处都不肯放过、连底层将士都挂在心上的老臣,怎会 “私通旧主”?
可眼前的景象又让他困惑不已:谢渊既不辩解,也不陈情,神色平静得像一潭深水,仿佛对周遭的议论充耳不闻。王直忍不住想起今早路过兵部衙署,见于科抱着兵符匣子守在门口,脸色惨白如纸,见了他只匆匆递了个 “安” 字的眼神便立刻转身,连话都不敢多说。
谢渊分明握着重权,为何偏偏选择沉默?是怕峻法牵连谢家满门,还是另有隐情?王直望着那道苍老却挺直的背影,心里像被无数个问号填满,既不愿相信流言,又解不开眼前的谜团,只觉得胸口堵得发闷。
石崇见窃议渐起,群臣的眼神都带着猜疑落在谢渊身上,眼底闪过一丝得意,知道时机到了。他直起身,拍了拍甲胄上不存在的灰尘,刻意上前半步,声音洪亮得足以传遍整个大殿,打破了那层隐秘的沉默。
“陛下,臣有本奏。” 石崇躬身行礼,余光扫过群臣,带着示威般的快意,“臣闻近日有流言,说谢尚书与玄夜卫北司指挥使秦飞过从甚密,秦飞抗旨不尊,拒不奉诏迎驾,怕是受了他人指使!”
他顿了顿,故意拖长语调,给群臣留下想象的空间,随即又加重语气:“玄夜卫指挥使周显已查到些蛛丝马迹,秦飞的亲信供称,曾见过谢尚书的门生于科与秦飞密会。不如彻查一番,也好还谢尚书清白,堵了朝堂上的流言蜚语。”
这话看似 “为谢渊辩解”,实则字字诛心,既点了 “谢渊”“秦飞” 的关联,又抬出 “周显” 作证人,坐实了 “有迹可循” 的假象。石崇要的就是这个效果,只要查案的由头立住,他就能借着诏狱的酷刑,逼秦飞咬出谢渊,到时候兵部的权柄就是他的囊中之物。
诏狱署提督徐靖立刻心领神会,上前一步附和,声音洪亮得震得烛火摇晃:“石大人所言极是!诏狱署已备好刑具,只要陛下下令,臣立刻提审秦飞,动用‘天罗地网’之刑,定能让他吐实情,查个水落石出!” 他口中的 “天罗地网” 是诏狱最酷的刑罚,进去的人十无一生,摆明了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