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 谢渊道,“埋伏会引逆党疑,明日他们从南宫、正阳门出来,咱们在半路擒,既省力,又能让京营兵、百姓看见,知道咱们是‘按律擒逆’,不是‘权臣擅捕’。” 他要的是 “师出有名”,让朝野、百姓都信服,不能落人口实。
秦飞躬身应 “是”:“大人,明日辰时,下官在正阳门暗门附近候着,定不让徐靖的人进去。” 谢渊点头,秦飞离去时,特意看了一眼案上的公文,见谢渊还在批,心里满是敬佩 —— 谢大人一边忙军政,一边布防抓逆党,却从未露出半分疲惫,这样的枢臣,大吴能有几个?
子时的梆子声从远处传来,一声一声,敲在人心上。谢渊批完了最后一份公文 —— 是《大同卫边军换防批复》,上面写着 “明日辰时换防,需严查兵器、清点人数”,墨迹是刚干的。他揉了揉发酸的眼睛,眼前泛起重影,这才想起,自己已经一天没吃东西了。
他走到舆图前,重新看了一遍京营布防:岳谦的两千人守养心殿,秦云的前营兵守正阳门,后营兵补前营缺,玄夜卫的人分守南宫、东华门,周铁的刑部在早朝等着审案,陈忠的户部准备好粮饷送边军,周瑞的工部明日送火器 —— 每一步都周密,每一步都透着 “护社稷” 的决心。
他想起七年前青漠堡败后,京师危在旦夕,瓦剌的骑兵已到城下,是他站在德胜门楼上,对京营兵卒说 “有我在,京师不会破”;如今,逆党想在京师作乱,他仍要站出来,守着这大吴江山,守着百姓的安乐。他拿起案上的尚方剑,剑鞘在烛火下泛着冷光 —— 这是代宗赐他的,许他 “便宜行事”,他绝不会辜负这份信任。
窗外的夜色渐淡,东方泛起一丝微光 —— 明日辰时,快到了。谢渊坐在案前,闭上眼,却没睡着,耳朵始终听着外面的动静,生怕错过任何一丝异常。他知道,明日的对决,不仅是他与逆党的较量,更是 “公纲” 与 “私谋” 的较量,他不能输。
丑时的京师,静得能听见风掠过檐角铜铃的余响 —— 巡夜羽林卫的甲叶声早已远在三条街外,唯有穿城而过的风,裹着深秋的寒气,贴着兵部衙署的青砖缝钻进来,带起案上散落的纸角轻颤。书吏歪在桌案一角睡熟了,头枕着未核完的边军文书,嘴角还沾着一点淡墨,呼吸匀净得像要融进这深夜里。
谢渊独自立在案前,烛火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投在墙上,与堆积如山的公文叠在一处。他右手捏着一支狼毫笔,笔杆已被掌心的汗浸得发潮,指尖因一夜未歇而泛着青白,却仍稳稳悬在三张裁好的黄麻公纸上 —— 那是兵部专用的公纸,边角印着淡红的 “兵” 字纹,每一张都关乎明日的生死局。
他先落墨给岳谦。笔锋顿在 “养心殿外” 四字上,指尖微微一顿 —— 养心殿是代宗居所,也是逆党最终目标,容不得半分差池。“辰时二刻,养心殿外兵卒戒备”,字迹刚劲,力透纸背;写到 “不许任何人入内” 时,他忽然停笔,眉头微蹙,想起秦飞报的 “徐贞调东宫宫娥督练”,便在后面添了 “包括宫娥、太监”,笔尖划过纸页,发出轻微的 “沙沙” 声,像是在把隐患一一划去。末了添上 “若有反抗,格杀勿论”,他盯着这六个字看了片刻,指尖蹭过纸页,似在确认这决绝背后的重量 —— 不是嗜杀,是怕一丝手软,便让逆党伤了代宗,毁了大吴。
接着写与秦云。正阳门是逆党入宫的关键,徐靖的诏狱卒都是死囚,狠戾无匹,容不得半点疏漏。“辰时一刻,正阳门兵卒配合玄夜卫”,他特意将 “配合” 二字写得重些,暗忖秦云虽为京营副将,却需玄夜卫的暗探补防死囚的突袭;“擒徐靖的诏狱卒,不许放一人入宫”,笔锋收得极快,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 —— 正阳门一破,京师便无险可守,这道线,绝不能断。
最后写给周铁。早朝审案,不止是定逆党罪,更是要让百官看清谋逆的实据,稳住朝野人心。“辰时三刻,早朝呈逆党罪证”,他在 “罪证” 二字旁轻轻点了点,想起张启整理的理刑院密探交接记录、诏狱卒花名册,这些都是铁证;“当庭审案,需让百官看清石崇、徐靖的谋逆实据”,字迹里多了几分郑重 —— 他要的不是 “权臣独断”,是 “律法昭彰”,让百官知逆党之恶,知朝廷护纲纪之决,如此方能安民心、稳朝局。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
写罢,他将三张文书轻轻捋平,指尖拂过纸页上未干的墨迹,确认无一字错漏,才取过案角那方青石雕花镇纸 —— 那是永熙帝当年赐他的,底座还留着一道细微的裂痕,是七年前德胜门之战时,流矢擦过镇纸留下的痕。他将镇纸压在文书上,青石雕花与黄麻纸相映,像把过往的忠勇与今日的责任牢牢钉在案上。
转身走到窗边,他轻轻推开一道缝,寒风裹着夜露扑面而来,让他混沌的脑子清醒了几分。远处的宫城在黎明前的微光里渐显轮廓,角楼的剪影像沉默的卫士,而养心殿的方向,竟还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