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此处,严正卿顿了顿,偷眼扫过站在前列的严道行,严道行与其打了个眼风,其中所含情绪着实有些让严正卿摸不着头脑。
那眼神是严厉,还是鼓励呢?
“严爱卿,你接着说。”
此时的赵钦虽心情郁闷,可好歹还是接受了现实。之前,严道行曾含糊暗示过此事,只是万没想到情况会严重到如此程度。
既开了头就不能回,严正卿轻咳两声,硬着头皮接着说:“今岁我朝廷实际应花费九百八十万两,岁末之前预计还要开销大约八十万两,具体明细臣已注明。明年国库储备应为六百万两才算稳妥,具体明细臣也注明了。所以,国库尚需纹银五百八十万两,也就是说今岁我朝还有五百八十万两的亏空。”
严正卿一番话下来,大殿里鸦雀无声,静的怕人。所有人都在等着御座上那位天子开口说话。这久违的大朝会刚一开始就是如此让人揪心,偏又和所有官员都息息相关的事,想必,陛下那里会相当的郁闷与纠结吧。
“严卿——”
等老半天,御座上传来赵钦幽幽的声音,语气显然没了开始时的中气。一旁听政的赵恒也能感受到大殿里凝重的气氛,小眉头紧蹙,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臣在!”严正卿抱着护板躬身应是。
“严卿所奏明细,朕看过了,处理的方法朕也看了。朕认为很好,辛苦了,爱卿先退下吧。”赵钦摆了摆手,示意严正卿回到班列。
严正卿施了一礼,缓缓退回班列,大殿里又重新陷入一片死寂,一众大臣都在等着皇帝接下来要说什么,总不能就这样结束了吧。
御座上的赵钦,久久不发一语,皇帝的威严让他不能太过表露心迹,刚紧皱的眉头早已展开,面上重新变回古井不波的模样。
正当气氛凝重到极点的时候,御座上的皇帝突然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秦牧玄现在在做什么?”
众皆哑然!
与此同时,在遥远的南方,跨过奔流的天都江天险,越过富饶秀丽的山川河流,是一座横卧在河道纵横交织之地的巨大城郭,那里就是千年古城金陵,也是景国的首都。而在繁华的京城正南面,分布一片金碧辉煌、错落有致的建筑群,此处便是景国的皇城所在。
此时此刻,在皇城的东边,位于一处院落里,满铺黄琉璃绿剪边殿顶的建筑便是景国皇帝的书房——玉梳宫。
“陛下,月初南三省下半年税收账目清单已送抵京城,陛下可过目了。”
一名身穿朱红官袍的中年官员起身离座,抱拳对着御案后端坐之人说道。
“嗯——,朕,前些日子倒是大略看过了。下面的官员用心办差,百姓商贾踊跃纳税,乃是国富民强之召。邱尚书提及此事,可是这税收账目有何不妥之处?”
此时乃是在玉梳宫书房内举行的廷议,朝中几位肱股之臣皆在此,即使这几日身子愈发慵懒无力,今日女皇也不得不强打起精神,正襟危坐,摆出一副虚心纳谏的态度。
“回陛下!这账目是由三省税课司主理,御史台与监税衙门监督共同制定的,理当无错漏之处。且我户部已开始对详细账目进行清对,目前为止尚未发现有何不妥之处。”话说到此,邱尚书顿了顿,抬眼以观女皇神态。
女皇表情认真,正等着他接着说下去。于是,邱尚书清了清嗓子,继续道:
“相信陛下已经看到,今年税收同比往年多了近两成,尤其是梅州泖港市舶司上交的数目,足足比往年多了近一半,可见如今这泖港海贸之繁荣,钱货来往数目之巨大。鉴于我景国刚与梁国大战一场,军民器械兵甲皆有损失,遂,南三省海商联合会体国之艰难,陛下之忧心,上书情愿,恳求朝廷应允,今年再加税一成,以资国用,并永为常例。请愿书再次,请陛下过目。”
说罢,邱尚书从袖袋里摸出一册文书出来,双手呈于御案前。
女皇接过文书,拆开火漆封口,展开来看去。
“自请加税!”
“好事啊,今年年关好过啦!”
“老夫那拖欠的兵甲费应该有着落了。”
趁着女皇看文书内容的当口,房中其余几个官员也在就此事小声议论着,无不是面露兴奋之色。这廷议其实并不要像朝会那样严肃,只要不大声喧哗,讨论一般是允许的。
女皇浏览一遍手中文书,其内容的确与邱尚书所述大致无二,最后还附上税款的概数,以及南三省海商联合会全体主事的签名。
这确是好事一件!至少从表面看没啥毛病,年近岁逼,国朝用钱的地方很多,还要为来年留下盈余,这多加的一成税款倒真是锦上添花了,为国朝减轻了不少压力。
“各位臣公,”女皇还想再多听听众臣们的意见,“你们对此如何看待啊?”
“老臣认为此事乃立国之举,当以认可。”一个大臣起身抱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