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权去世后,幼主孙亮即位,奸臣肆虐朝政。景帝孙休兴起,认真遵循孙权留下的制度,政务没有大的过失,是守成的好君主。到孙皓刚即位时,典章制度还没废除,旧臣还在。大司马陆抗以文武之才辅佐朝廷,左丞相陆凯以正直敢言尽忠规劝,施绩、范慎因威严庄重显名,丁奉、钟离斐以勇武刚毅着称,孟宗、丁固等人担任公卿,楼玄、贺劭等人掌管机要事务,君主虽然有不足,但辅佐的大臣还算贤良。
到了吴国末年,大臣们相继离世,百姓才有了离散的想法,朝廷出现了崩溃的迹象,天命随着时运衰落,晋军顺应时运发兵,士兵在阵前溃散,百姓在城邑奔逃,城池没有了屏障的坚固,山川失去了沟壑的险阻。没有公输班的云梯那样的器械,没有智伯引水灌城的危害,没有楚庄王筑室围困的情况,没有燕人济西之战的军队,可不到十二天国家就灭亡了。虽然忠臣悲愤,烈士殉节,又能挽回什么呢?曹操、刘备的将领不是一时之选,晋军也没有过去那么多兵力,攻守的方法也有先例,山川险阻也没改变,可成败的道理却相反,古今的趋势不同,为什么呢?因为彼此的教化不同,任用的人才也不一样。
《辨亡论》下篇说:从前三国鼎立,魏人占据中原,蜀汉占有岷山、益州,吴国控制荆州、扬州并包括交州、广州。曹操虽然对中原有功,但残暴也很深重,百姓对他心怀怨恨。刘备凭借险阻玩弄智谋,功绩微薄,风俗也很鄙陋。吴桓王孙策用武力奠定基础,太祖孙权用德行成就大业,他聪明通达,气度深远。孙权求贤若渴,体恤百姓如对待幼儿,接待士人尽显美德,亲近仁人倾注真诚的关爱。从军队中提拔吕蒙,从俘虏中识拔潘濬。对士人推心置腹,不担心被人欺骗;根据才能授予官职,不担心权力被威胁。对陆逊恭敬有加,以彰显他的威严;把禁军全权委托给周瑜,以助他作战。居住简陋宫殿,吃简单食物,来丰厚地赏赐功臣;敞开胸怀,虚心接受谋士的计策。所以鲁肃一见如故就托付自己,士燮冒险前来效命。推崇张昭的德行而减少游猎的娱乐,赞赏诸葛瑾的建议而割舍情欲的欢乐,被陆逊的规劝感动而废除繁琐的刑罚,对刘基的建议感到惊奇而立下饮酒三杯的誓言,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等待吕蒙的病情好转,分出好的食物来养育凌统的孤儿,登上祭坛慷慨地把功劳归于鲁肃,放弃难听的话而相信诸葛瑾的气节。
因此忠臣争相献上谋略,志士都能尽力施展才华,宏大的规划和深远的谋略,本来就不限于小处。所以百官都能合作,各种事务都能处理。起初在武昌建都,群臣请求举行相应的礼仪,孙权推辞不答应,说:“天下人会怎么说我呢!” 宫殿车马服饰,都很简朴。到了中期,天人的本分已经确定,各种制度的缺陷大致得到修正,虽然教化和纲纪比不上前代,但治国安民的措施,也足以处理政务了。吴国土地几万里,士兵将近百万,田野肥沃,百姓精练,财物丰富,器具锋利,东边背靠沧海,西边阻隔险塞,长江控制着疆域,高山环绕着领土,国家的有利条件,没有比这更大的了。
假如中等才能的君主用正确的方法治理,贤人用恰当的手段管理,遵循遗留的制度,关心百姓、谨慎处理政务,依照既定策略,坚守险要地势,就可以长久存在,不会有危亡的祸患。有人说,吴、蜀是唇齿相依的国家,蜀国灭亡吴国就会灭亡,道理是这样的,但蜀国只是辅助的盟国,并非决定吴国存亡的关键。为什么呢?两国边境相接的地方,群山险阻,陆路没有可以行驶战车的通道;河流湍急,水路有惊涛骇浪的艰难。即使有百万精锐军队,出发时也不过千人;千艘战船,前锋也不过百艘。所以刘备伐吴时,陆逊把蜀军比作长蛇,形势就是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