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走吧!趁夜散入泽中,或许能活命!”刘邦挥挥手,声音带着疲惫的沙哑。
徒役们如梦初醒,纷纷对着刘邦叩了几个头,然后如同受惊的鸟兽,迅速散入茫茫的芦苇荡和泥沼之中,消失不见。
看着徒役们消失在夜色里,刘邦长叹一声,一屁股坐在泥泞的土埂上。樊哙、周勃等人围拢过来,脸上写满了忧虑。
“大哥,放走了徒役,我们……我们怎么办?”夏侯婴低声问道。
“怎么办?”刘邦苦笑一声,抓起泥水里半浮着的酒囊,晃了晃,仰头灌下最后几滴辛辣的液体,眼中却燃起一丝赌徒般的疯狂,“天大地大,总有容身之处!先离开这鬼地方再说!”
众人沉默,知道已无退路。正准备起身寻路,突然!
“咝咝——”
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如同湿滑皮革摩擦的声响,从前方的芦苇丛深处传来!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带着一种冰冷的、令人头皮发麻的威胁感!
“有蛇!”樊哙反应最快,猛地拔出腰间杀猪的短刀,挡在刘邦身前!周勃、夏侯婴等人也纷纷抽出随身的简陋武器,警惕地望向声音来源。
只见前方茂密的芦苇剧烈晃动,伴随着沉重的拖曳声。紧接着,一条巨大的白蛇,缓缓游弋而出,横亘在泥泞的小道中央!此蛇之巨,远超寻常!足有碗口粗细,丈余长短!通体覆盖着玉白色的鳞片,在雨后微弱的月光下,散发着柔和而冰冷的光泽。三角形的蛇头高高昂起,猩红的蛇信吞吐不定,一双冰冷的金色竖瞳,如同两盏幽冥鬼灯,死死地“盯”着刘邦一行人!一股阴冷、腥臭的气息瞬间弥漫开来!
“好大的白蛇!”卢绾倒吸一口冷气。
“拦住去路了!”周勃握紧了手中的木棍。
那白蛇似乎被众人的敌意激怒,颈部猛地膨胀,发出威胁的“咝咝”声,身体微微弓起,摆出了攻击的姿态!金色的竖瞳中,闪烁着冰冷而暴戾的光芒!
“一条长虫,也敢拦路?!”樊哙性如烈火,暴喝一声,就要上前搏杀!
“慢着!”刘邦突然出声,拦住了樊哙。他的酒意似乎被这诡异出现的巨蛇驱散了大半,眼神变得异常锐利。他看着那条横亘前路、通体纯白、散发着不祥气息的巨蛇,又抬头望了望漆黑如墨、不见星月的夜空。沙丘车驾中那具死不瞑目的遗容,黑帝斩断白色巨蛇的恐怖梦境,巨鹿陨石上“死而地分”的谶语……无数破碎而惊悚的画面,如同闪电般瞬间划过他的脑海!
一种难以言喻的、混杂着宿命感与巨大野心的激流,猛地冲上他的头顶!
“尔等退后!”刘邦的声音低沉而充满力量,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他分开众人,大步向前,走到距离白蛇不足十步之处停下。他解下腰间那柄作为亭长信物、装饰意义大于实用的青铜剑。剑鞘古朴,剑身因缺乏保养而有些黯淡。
刘邦的目光,如同最冷静的猎人,锁定了白蛇那高昂的七寸要害!他缓缓拔出青铜剑。剑身摩擦剑鞘,发出“锵啷”一声轻响,在死寂的泽畔格外清晰。
白蛇似乎感受到了巨大的威胁,金色的竖瞳骤然收缩!它猛地张开血盆大口,露出森白的毒牙,发出一声尖锐的嘶鸣!腥风扑面!
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
“妖孽!安敢阻我?!”
刘邦发出一声如同惊雷般的暴喝!声震四野!他身形猛地前冲,并非蛮力,而是带着一种奇异的、仿佛契合了某种天地韵律的迅捷!手中的青铜剑,在昏暗的月光下划出一道决绝而精准的寒芒!没有花哨的招式,只有凝聚了全身力量、孤注一掷的——斜劈!
“噗嗤——!”
一声令人牙酸的、利刃切入坚韧皮革的闷响!
剑锋精准无比地从白蛇高昂的七寸要害处斜斜斩过!势如破竹!
白蛇那巨大的蛇头带着一蓬温热的、如同朱砂般殷红的血雾,冲天而起!无头的蛇身剧烈地扭动翻滚,腥臭的蛇血如同喷泉般从断颈处狂涌而出,瞬间染红了泥泞的小道和周围的芦苇!蛇血溅在刘邦的衣襟和脸上,温热而粘稠。
那巨大的蛇头在空中翻滚了几圈,“啪嗒”一声,重重落在数丈外的泥水里,金色的竖瞳依旧圆睁着,充满了凝固的惊愕与怨毒。
天地间一片死寂。只有无头蛇身在泥泞中疯狂扭动拍打的“啪啪”声,以及蛇血汩汩流淌的声音。樊哙、周勃等人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这一幕,看着刘邦持剑而立、衣襟染血的背影,如同看着一尊突然降临的战神!
刘邦缓缓垂下滴血的青铜剑。他抹了一把溅在脸上的温热蛇血,低头看着脚下那巨大蛇身断口处涌出的、如同朱砂般刺目的赤红,又抬头望向北方——那是咸阳的方向,是沙丘车驾归途的方向,是黑帝斩断白色巨蛇的梦境起源之地。他的嘴角,慢慢勾起一丝难以言喻的、冰冷而洞悉一切的笑意。
“赤帝子斩白帝子……”一个苍老而缥缈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