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准!”李斯的声音嘶哑而沉重,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决绝,“即刻按赵府令所言办理!郡守周文!”
瘫软在地的周文一个激灵:“下……下官在!”
“你亲自督办!若走漏半点风声,或让一片刻字的碎石流传出去……”李斯的目光冰冷如刀,“你,及阖郡官吏,提头来见!”
“诺……诺!”周文连滚爬爬地领命而去,背影充满了绝望。
一直沉默的蒙毅,此刻缓缓开口,声音如同冰封的河流,平静下蕴含着足以摧毁一切的暗涌:“丞相,赵府令。陨石天降,刻字惊世,无论是否人为,皆已震动地方。若仅以酷法镇压,恐激起更大民变。是否……应速遣钦使,祭告天地,或令太史令占卜,以安民心?” 他的目光锐利地扫过李斯和赵高。他提出祭告占卜,既是试探,也是想借官方途径,给这诡异天象一个“合理”解释,避免民间恐慌彻底失控。
赵高心中冷笑。祭告?占卜?让太史令去观测那“荧惑守心”吗?那才是真正指向皇帝已死的铁证!他绝不允许!
“蒙上卿此言差矣!”赵高立刻反驳,语气斩钉截铁,“祭告占卜,岂非坐实了天降灾异?正中妖人下怀!当务之急,是雷霆手段,扑灭妖源,震慑宵小!待幕后黑手伏诛,妖石销毁,流言自然平息!此乃非常之时,当行非常之法!陛下……陛下巡狩在外,我等更需以雷霆手段,维护陛下声威,安定社稷!” 他再次抬出了“陛下声威”这块招牌。
李斯疲惫地闭上眼睛,挥了挥手,声音充满了无力感:“……按赵府令的意思办吧。速去销毁陨石,缉拿人犯。祭告……容后再议。” 他选择了最直接、也最血腥的解决方式。稳定,压倒一切。
**三、戍卒的丧钟**
巨鹿郡城东,通往渔阳的驰道旁。连日暴雨冲刷过的土地泥泞不堪,车辙深陷,如同巨大的伤口。一支约九百人的戍卒队伍,如同一条疲惫的、沾满泥浆的灰色长蛇,在泥泞中艰难地蠕动着。他们大多衣衫褴褛,面黄肌瘦,脚上的草鞋早已被泥浆裹成了沉重的泥坨。沉重的木枷或铁链锁住了他们的手脚,每一次迈步都伴随着铁链拖拽的哗啦声和粗重的喘息。押送的军吏骑着矮马,在队伍前后逡巡,手中的皮鞭不时带着破空声抽打在动作稍慢的戍卒背上,留下一道道迅速红肿起来的血痕。
队伍末尾,两个身材高大、气质明显不同于普通戍卒的汉子格外显眼。一人名陈胜,面庞黝黑,眼神锐利如鹰,透着一股不甘屈服的倔强,肩胛处一道陈年刀疤在汗水的浸润下格外刺目。另一人名吴广,身形魁梧,性格看似敦厚,但紧抿的嘴唇和不时扫过军吏的警惕眼神,显示出他内心的机敏。他们本是楚国旧地闾左(贫民区)的雇农,因“谪戍”(征发罪人或贫民戍边)之名,被强行编入这支开赴北疆渔阳送死的队伍。
“胜哥,看这天色……”吴广抬头望了望阴沉得仿佛要滴下墨汁的天空,又看了看脚下深陷的泥泞和疲惫不堪的队伍,压低声音对陈胜说,“暴雨冲毁了前面的桥,绕道耽搁了整整五日!按秦律,失期……当斩啊!”他的声音里充满了无法掩饰的绝望。
陈胜没有说话,只是咬紧了牙关,下颌的线条绷得如同刀刻。他何尝不知?失期,斩!这是悬在九百人头顶的铡刀!他目光扫过队伍中那些麻木绝望的面孔,有须发花白的老者,有面黄肌瘦的少年,他们眼中早已失去了光,只剩下对死亡的恐惧和对命运的麻木屈从。一股巨大的、如同岩浆般的愤怒和悲哀在他胸腔中翻涌。去渔阳是死(战死、累死),失期是死,逃亡被抓也是死!横竖都是死路一条!
“死国可乎?”陈胜的声音低沉嘶哑,如同受伤的野兽在低吼,只有身旁的吴广能听见。这四个字,如同火星,瞬间点燃了吴广眼中压抑的火焰!
就在这时,队伍前方突然传来一阵剧烈的骚动!惊呼声、战马的嘶鸣声、军吏气急败坏的呵斥声混杂在一起!
“天啊!那是什么?!”
“火!好大的火球!”
“掉下来了!掉到黑石岗那边了!”
“地……地动了?!”
戍卒们惊恐地停下脚步,纷纷抬头望向东方天际。虽然距离遥远,但那道撕裂夜空的惨白光芒和紧随而来的地动山摇,依旧清晰地传递到了这里!恐慌如同瘟疫般瞬间在队伍中蔓延开来!人们挤作一团,面色惨白,眼神中充满了对未知天灾的恐惧。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
混乱中,陈胜和吴广交换了一个无比锐利的眼神!机会!天赐的混乱!
“兄弟们!”陈胜猛地振臂高呼,声音如同惊雷,瞬间压下了周围的嘈杂!他指着东方那尚未完全散去的、如同地狱之口的红光方向(陨石坠落的余光),眼中爆射出如同烈焰般的光芒,“看见了吗?!天降异象!这是老天爷都看不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