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璃没有反驳,只是从袖中掏出块干硬的麦饼,那是早上从燕军手里抢来的:“将军可知,西城的百姓已经开始吃观音土?有个老妇为了半块饼,被燕军活活打死。” 她将麦饼推到崔乾佑面前,“这是您现在的口粮,而百姓们…… 连这个都没有。”
崔乾佑的目光落在麦饼上,突然剧烈地咳嗽起来,手捂着胸口弯下腰,从袖中掉出个小药瓶,滚到琉璃脚边。她捡起来一看,标签上写着 “止咳散”,却是最便宜的那种,里面只有甘草和桔梗,治不了根本的咳疾。
“将军也在受苦。” 琉璃将药瓶还给他,语气里带着不易察觉的同情,“您的咳疾是忧思所致,光靠草药没用。”
这句话像根针,刺破了崔乾佑最后的伪装。他看着琉璃清澈的眼睛,突然觉得所有防备都失去了意义。这个女孩不仅带着他的过去而来,还看穿了他的隐忍和痛苦 —— 他降燕不仅是为了家眷,更是希望能暗中保护百姓,可到头来,既没能护住弟兄,也没能救得了百姓。
“你想要我做什么?” 崔乾佑的声音带着破釜沉舟的疲惫,他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杯底朝天,“打开城门?还是献上布防图?”
“都要。” 琉璃的回答干脆利落,“但不止这些。” 她指着窗外的南城,“安庆绪在南城藏了三座粮仓,都由汉人将领看守。将军若能说动他们反正,打开粮仓救济百姓,便是大功一件。”
……
崔乾佑盯着琉璃看了很久,烛火的光在他脸上投下明明暗暗的阴影,让人猜不透他的心思。窗外的梆子声敲过三更,远处隐约传来燕军巡逻的吆喝声,像在催促他做出抉择。
“你就不怕我骗你?” 崔乾佑突然问道,手指在桌角的刀柄上轻轻敲击,“把你绑了献给安庆绪,我能升官发财。”
“将军不会。” 琉璃的目光平静无波,她指着桌上的虎符碎片,“您若贪生怕死,当年就不会挪用军粮救流民;您若真心降燕,就不会把这枚碎片藏在箱底。” 她顿了顿,声音放得更柔,“我娘临终前说,云州的崔将军是好人,让我永远记着这份恩。”
最后这句话彻底击溃了崔乾佑的防线。他猛地站起身,走到墙边的书架前,用力移开最底层的书箱 —— 那里面装的不是书,而是块活动的木板。移开木板后,露出一幅卷着的羊皮地图,边缘已经泛黄,显然藏了很久。
“这是南城所有据点的分布图。” 崔乾佑将地图在桌上铺开,烛火照亮了上面密密麻麻的标记,“红圈是死硬的燕军将领,蓝圈是可以策反的汉人将领,三个粮仓在这里、这里和这里。” 他的手指重重敲在三个蓝圈上,“守将都是我的旧部,只要我一句话,他们就敢反正。”
琉璃的心脏狂跳起来。这幅地图比她偷来的布防图详细十倍,不仅标注了据点,还注明了守军的籍贯、兵力和武器配置,甚至有几处用朱砂标着 “水源”“密道”—— 显然是崔乾佑暗中调查的结果。
“将军早有准备。” 琉璃的语气里带着钦佩。
崔乾佑苦笑一声,从怀里掏出个小印章,在地图的角落盖了个 “崔” 字印记:“我早就想这么做了,只是缺个契机。” 他看着印章上磨损的纹路,那是朔方军的将印,他一直藏在身上,“我怕…… 怕没人信我,怕事成之后,唐军不肯放过我的弟兄。”
“易林将军有令。” 琉璃从袖中掏出块令牌,上面刻着 “镇国大将军府” 的字样,“凡主动反正者,既往不咎,有功者论功行赏,家眷一律妥善安置。” 她将令牌放在地图上,与虎符碎片并排,“这是军令,也是承诺。”
崔乾佑的手指在令牌上摩挲,冰凉的金属触感让他紧绷的神经渐渐放松。他突然拔剑,寒光闪过,斩断了桌角的一角,木屑飞溅中,他沉声道:“明日拂晓,我会以巡查为名,召集三个粮仓的守将,当场反正。届时在粮仓上空举火为号,你们看到信号就从西城进攻,我们在里面接应!”
……
“还有个问题。” 琉璃突然想起什么,指着地图上标注 “宫城地牢” 的位置,“五千家眷怎么办?我们不能丢下他们。”
崔乾佑的眼神暗了下去,他走到窗前,望着宫城的方向,那里的灯火像颗颗冰冷的星:“地牢的守卫是安庆绪的亲卫,硬闯只会害死所有人。” 他转身时,眼里闪过一丝决绝,“我有个计划,需要你们配合。”
他的计划很大胆 —— 在举火为号的同时,由他率领亲信佯攻地牢,吸引亲卫的注意力,再由夜影卫的人从密道潜入,趁乱放走家眷。“密道的入口在北城的枯井里,只有我和地牢的看守知道,” 崔乾佑的声音压得极低,“看守是我的同乡,早就想反了,只是没机会。”
琉璃迅速在心里盘算:这个计划风险极高,但成功的话,不仅能策反南城,还能救出五千家眷,彻底瓦解燕军的抵抗意志。她点头道:“我立刻派人联络夜影卫,让他们准备接应。”
“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