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递来的烈酒灼烧着喉咙,却驱不散骨髓里的寒意。他解开衣襟,看着胸前纵横交错的伤口 —— 有的是刀伤,有的是箭痕,最深的一道还在渗血,那是被骨力裴罗的狼牙棒擦过留下的。
“陛下,前面就是孟津渡口了。” 船夫的声音带着敬畏,他是安庆绪的家奴,从范阳一直跟随到洛阳。
安庆绪掀开船帘,望着远处的灯火。孟津是洛阳的门户,岸边的守军看到黑帆,立刻放下吊桥。当他踏上码头的瞬间,守将带着亲兵跪地迎接,甲胄碰撞的脆响让他找回了些许昔日的威严。
“起来吧。” 安庆绪的声音沙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传我旨意,封锁渡口,清点残部,再调三千精兵加强洛阳城防。”
“陛下,” 守将犹豫着开口,“史家的人…… 昨天还在渡口盘查,说是要找……”
“找我?” 安庆绪冷笑,将怀中的玉玺重重砸在守将面前的案几上,“让他来!我倒要看看,这个老狐狸敢不敢动我!”
守将看着玉玺上的血迹,吓得连连磕头:“属下这就去传令!”
安庆绪登上前往洛阳的马车时,天边已泛起鱼肚白。车窗外,洛河的水流在晨光中泛着粼粼波光,像条缠绕在中原大地上的银链。他知道,逃回洛阳只是暂时的喘息,易林和骨力裴罗迟早会杀过来。
但他不怕。洛阳城里还有五万守军,还有囤积的粮草,还有史家这个若即若离的盟友 —— 或者说,敌人的敌人。他抚摸着胸口的玉玺,感受着玉石的冰凉,突然露出一丝狰狞的笑。
“易林,你以为赢了吗?” 他对着车窗低语,声音里带着疯狂的快意,“这场仗,才刚刚开始。”
马车在晨光中驶向洛阳城,车轮碾过青石板路,发出单调的声响,像在为即将到来的大战,敲响沉闷的鼓点。
……
潼关的城楼上,易林凭栏而立,望着洛阳方向的晨雾。李晟的统计册摊在面前的垛口上,墨迹未干的数字触目惊心:此战唐军阵亡一万八千余人,伤三万余,太行军统领秦锋仍在昏迷,回纥铁骑也折损了五百余名精锐。
“大人,该换药了。” 琉璃的声音带着关切,她捧着药箱走来,绿裙在晨风中轻轻摆动。
易林点头,任由她解开左臂的绷带。箭伤还在渗血,军医说至少需要静养半月才能活动。他的目光扫过城外的新坟 —— 那里埋葬着近两万名将士,坟头的木牌在风中摇晃,像片沉默的森林。
“骨力裴罗呢?”
“带着他的人去清理战场了,” 琉璃的动作轻柔,草药敷在伤口上带来清凉的刺痛,“他说要把安庆绪留下的军械都运回草原,还说…… 要在洛阳城外等您汇合。”
易林笑了笑,目光投向东方的天际。那里的晨雾正在散去,露出洛阳城的模糊轮廓。他知道,安庆绪的逃脱不是结束,而是新的开始。史家在范阳的虎视眈眈,洛阳城里的残余势力,还有朝廷里那些蠢蠢欲动的暗流,都在预示着一场更大的风暴。
“传令下去,” 易林的声音在晨风中格外清晰,“修复城墙,补充弹药,救治伤员。告诉所有能拿起武器的人,好好休息 —— 我们去洛阳的路,还很长。”
朝阳升起时,第一缕金光洒在潼关的城楼上,将易林的身影拉得很长。远处的黄河依旧东流,水声潺潺,仿佛在诉说这场未完的战争。他握紧了腰间的佩刀,刀鞘上的温度仿佛还残留着战场的余温,也预示着前路的血火征程。
城楼下,唐军士兵们开始了新一天的操练,火枪的齐鸣声在山谷间回荡,像一曲尚未终结的战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