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陛下!”王承恩连滚带爬地闯进来,貂帽歪在一边,露出的耳朵冻得发紫,“西直门……西直门破了!是王有才那厮,开了城门放清军进来了!”他手里还攥着半截灯笼杆,竹篾子戳出个尖,颤巍巍指着宫外,“奴才刚从皇城上下来,看见辫子兵已经打到了金水桥,往这边来了!陛下,快换衣服,奴才护着您从暗道走,往南京去,那里还有留都,还能再……”
崇祯没动,龙袍的盘扣蹭着案几上的玉玺,发出细碎的响。他忽然笑了,笑声在空荡的大殿里撞来撞去,像破了的锣:“走?往哪走?南京?当年成祖爷迁都北京,就是要天子守国门,朕要是跑了,九泉之下怎么见列祖列宗?”他抓起那份奏折,往地上一摔,纸页散开,露出里面“臣誓死守城”的字句,“王有才……朕当年还赏过他蟒袍,说他是忠勇之士,哈哈哈……”
王承恩“扑通”跪下,额头磕在金砖上,血珠子渗出来:“陛下!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啊!您要是有个三长两短,这大明……这大明就真的完了!”
“完了?早就完了。”崇祯站起身,龙袍的下摆扫过地上的奏折,“朕登基十五年,宵衣旰食,减膳撤乐,可流民还是反了,鞑子还是打进来了,大臣们……”他顿了顿,喉结滚了滚,“大臣们只知道争权夺利,让他们捐款助饷都满街哭穷,抄家时倒能抄出金山银山。王承恩,你说,这天下,朕还守得住吗?”
宫外的喊杀声越来越大,甚至能听见清军的马蹄踏在午门外的石板上,“咚咚”的,像敲在人心上。王承恩急得直哭,从怀里掏出套打满补丁的青布衫,是早备好的:“陛下,别再说了!快换衣服,再晚就来不及了!”
崇祯看着那身衣服,忽然摇了摇头,推开王承恩的手:“朕是天子,死也要死得体面。走,摆驾去周皇后的坤宁宫,看看她还有……还有长平他们。”
坤宁宫的烛火早被风吹灭了大半,一群太监、宫女们背着包袱正在四处乱跑,而周皇后则正坐在镜前,亲手摘下凤钗,动作慢得像在绣花。听见崇祯进来,她转过头,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淡淡道:“陛下,臣妾都知道了。”她起身,对着崇祯福了福,“臣妾先行一步,在那边等陛下。”
没等崇祯说话,周皇后猛地一头撞向旁边的盘龙柱,“咚”的一声闷响,发髻散了,鲜血顺着额角往下淌,很快染红了胸前的凤袍。仅剩的一个忠心随侍宫女吓得尖叫连连,崇祯却像被钉在原地,眼睁睁看着她软倒在地,眼睛还望着他,像是有话没说完。
袁贵妃在外面刚乱时就跑进了坤宁宫,此时见周皇后自尽,哭得浑身发抖,手里攥着块手帕,却不敢哭出声。崇祯走过去,声音哑得像砂纸磨过:“你也……去吧。”袁贵妃看了他一眼,忽然抓起桌上的金簪,狠狠刺向自己的喉咙,血溅在明黄色的桌布上,像朵开败的花。
长平公主才十五岁,是被两个太监架着来的,吓得脸色惨白,看见地上的血迹,“哇”地一声哭出来:“父皇!儿臣怕!”
崇祯看着女儿,忽然想起她刚生下来时,自己还抱着她在御花园里看桃花,那时天下虽乱,总还有几分盼头。他咬咬牙,从墙上摘下宝剑,剑鞘上的宝石在昏暗里闪着光。“你是皇家女儿,不能落在鞑子手里受辱。”
长平公主吓得往后缩,哭喊着:“父皇不要!儿臣不想死!”
崇祯闭上眼睛,猛地挥剑砍下去。“噗嗤”一声,鲜血溅了他一脸,长平公主的左臂掉在地上,人也疼得晕了过去,却还在微弱地抽搐。崇祯看着那截断臂,忽然手软了,宝剑“哐当”掉在地上,他捂着脸,肩膀抖得像筛糠:“朕……朕……”
王承恩赶紧上前,把晕过去的长平公主拖到一边,对崇祯道:“陛下,三皇子他们还在偏殿等着呢!”
三个小皇子早被吓得没了声,大的才八岁,小的刚五岁,穿着平日里的锦衣,像三只受惊的小兔子。崇祯蹲下来,亲手给他们换上王承恩带来的粗布衣服,手指抖得系不上扣子。“记住,从今天起,你们不是皇子了,就是普通人家的孩子。去周国丈家,他是你们的外祖父,会护着你们的。”他从怀里掏出块玉佩,是早备好的,塞在大皇子手里,“拿着这个,以后……好好活下去,别再想着报仇,别再想着皇家……就当这些年是一场梦吧……”
话没说完,外面传来清军的呐喊:“搜!仔细搜!别放过一个!”
崇祯推了三个孩子一把,对旁边的几个不愿独自逃生的太监道:“快带他们从密道走,送到周国丈府,就说是……远房亲戚家的孩子。”太监们赶紧抱起孩子,往假山后的密道跑,小皇子还在哭着喊“父皇”,声音越来越远,最后被风声吞没。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崇祯站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