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热闹的北街“济世堂”,此刻更是一片狼藉。药童小药子才十三岁,脸上还带着婴儿肥,想护着刚熬好的汤药,那药罐还冒着热气,当归和甘草的香味飘了满街,却被衙役推搡在地,药罐“哐当”摔得粉碎,褐色的药汁在青石板上漫开,像一道深色的疤,引得围观百姓一阵叹息。
“我的药!”小药子趴在地上哭,手里还攥着药勺,勺柄都被摔弯了,“这是给城西张奶奶熬的止咳药,她咳了半个月,就等着这药救命呢!你们怎么能摔了它!”
隔壁开药铺的孙掌柜却悄悄拉着自家伙计,往巷子里走,脚步放得轻,生怕被人听见:“墨家的济世堂药材好、价钱低,百姓都去他们那儿抓药,咱们的药铺每月都亏银子,再这么下去,铺子都要关了。这下好了,往后北街的百姓看病抓药,不都得来咱们家?”
伙计笑着点头,眼里闪着光:“掌柜的,咱们是不是该准备进点贵药材?我听说墨家倒了,好多有钱人家都想找好药材,咱们进点人参、鹿茸,准能卖个好价钱!”
不过半个时辰,消息便像长了翅膀似的传遍了紫彦城。墨家的商铺足足占了紫彦城的三分之一,从绸缎庄、粮铺,到书坊、药铺,还有城外的几个庄子,都是墨家的产业。如今半数店铺被封,往日里车水马龙的街道,只剩下紧闭的门板和随风飘动的封条。西街的绸缎庄、南巷的粮铺、东街的书坊、北街的药铺……原本热闹的店铺全被贴上了封条,连卖糖画的老汉都收了摊子,蹲在墙角唉声叹气,手里的糖勺还沾着融化的糖稀。
路过的百姓要么站在封条前议论,声音里满是疑惑,要么匆匆赶路,脚步比平时快了不少,整条街瞬间冷清下来。只有少数几家商铺的掌柜,悄悄扒着门缝往外看,眼底藏着幸灾乐祸,墨家倒了,他们的生意终于能好起来了。
“你说墨公子是不是真的犯事了?”一个穿蓝布衫的汉子凑到同伴身边,小声问。
“不好说啊!墨家一向守法,墨公子还在西街设过粥棚,去年冬天雪大,好多百姓没饭吃,都是墨家施的粥,怎么突然就被封了?”同伴摇着头,满脸不解。
“听说京兆尹府有证据,说墨公子私囤粮草、勾结匪类呢!不然也不敢这么大阵仗封铺子啊!”旁边一个挑着担子的货郎接话,声音压得低,却还是被周围人听见了。
“不会吧?墨公子看着斯斯文文的,上次我家孩子发烧,没钱抓药,还是济世堂的掌柜给的药,说是墨公子吩咐的,对穷苦百姓不收钱,怎么会勾结匪类?”一个农妇皱着眉,显然不信。
议论声里,又有一队衙役奔来,他们手里拿着名单,挨家挨户地查问,凡是跟墨家有过往来的商铺,都要登记在册,连买过墨家东西的百姓,都要问两句。百姓们更是慌了,生怕自己被牵连,连路过墨家商铺时,都绕着走,仿佛那封条上的黑字会传染似的,脚步匆匆,不敢多看一眼。
栖月幽庄的荷塘边,晨雾还没散,荷叶上沾着露珠,风一吹,露珠滚进水里,溅起细小的涟漪。白诗言正蹲在地上捡银杏叶,指尖捏着片边缘泛金的叶子,叶子上的纹路清晰可见,她笑着往墨泯手里递:“你看这片,像不像小扇子?边缘还没全黄,带着点绿,串成帘子挂在窗边,风一吹肯定特别好看,晚上还能看见月光从叶子缝里漏进来。”
墨泯刚接过叶子,指尖触到微凉的叶面,就见老周浑身是汗地奔来,玄色衣袍上还沾着尘土,裤脚都被露水打湿了,连呼吸都带着急促,说话时胸口起伏得厉害:“少爷!不好了!城里的墨家商铺全被京兆尹府封了,衙役说……说您私囤粮草、勾结匪类,还要抓您去府里问话!现在已经有衙役往幽庄来了!”
白诗言手里的银杏叶“哗啦”落在地上,几片叶子叠在一起,像撒了一地的小扇子。她脸色瞬间白了,嘴唇都没了血色,抓住墨泯的手腕,指尖冰凉:“怎么会这样?你怎么可能私囤粮草?勾结匪类更是胡说,你连陌生人都很少见,怎么会跟匪类有牵扯?”
墨泯却没慌。她缓缓站直身子,指尖轻轻拂去衣摆上沾着的碎叶,动作从容,眼底的温柔渐渐褪去,只剩一片深不见底的平静,仿佛听到的不是关乎自己身家性命的大事,只是寻常的天气播报,“今日有雨”般寻常。她转头看向紫彦城的方向,远处的城楼在晨雾里若隐若现,声音没有半分波澜:“王显和北记的人,终于忍不住了。”
“他们这是栽赃陷害!”白诗言抓住她的手腕更紧了,指尖冰凉,几乎要嵌进墨泯的肉里,“不行,你不能去京兆尹府!他们肯定设了圈套等着你,你去了就是自投罗网!”
墨泯低头看着她泛红的眼眶,眼里的平静柔了些,伸手替她拂去发间沾着的碎叶,指尖带着温热的温度,轻轻蹭过她的脸颊,像在安抚一只受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