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可儿气得拍了下车厢壁,竹篮里的桂花糕都震了震:“这也太过分了!贺公子这段时间多上进啊?前些日子为了准备府试,熬了好几夜抄录书集,眼睛都熬红了;上月府试还拿了前三,连主考官都夸他心思稳了不少,比一个月前成熟多了,难道这些都是假的?你爹就知道盯着那些陈年旧规矩,盯着人家的家世背景,连好赖都分不清了!”
“就是因为他没背景,我爹才觉得他成不了大事。”林悦的声音带着哽咽,眼眶慢慢泛红,泪珠在眼尾打转,却没掉下来,“他记得我不吃葱蒜,每次一起吃饭都特意让厨房别放;我着凉咳嗽时,他会连夜去药铺买止咳的蜜炼枇杷膏,还总盯着我按时喝;我看书累了,他还会剥好果子放在旁边,可我爹再官场不容易,我不想让他伤心。”
白诗言轻轻拍着她的后背,语气里满是心疼:“我知道你难,一边是生你养你的爹,一边是放在心尖上的人。可婚姻是一辈子的事,哪能将就?你要是不想去相亲,我再去跟你爹说说,毕竟我爹是相国,他多少会给点面子,不会太为难你。”
林悦缓缓摇头,眼底的光一点点暗下去,只剩化不开的失望,像深潭里的水:“没用的,我爹认死理。上次我在他跟前提贺公子,他面上没说什么,转头就跟我说,不过是看在往日情分上没驳我,心里压根就不认可。”
她的声音渐渐低了,指尖无意识地攥紧了膝上的帕子,话还没说完,突然蹙紧眉头,手撑着车厢壁侧过身,一阵抑制不住的干呕涌上来,连身子都晃了晃。原本就苍白的脸此刻更没了半分血色,额角沁出细密的冷汗,顺着脸颊往下滑,连呼吸都变得有些急促,像是喘不过气。
白诗言连忙递过帕子,又从随身的荷包里掏了颗樱桃蜜饯塞到她嘴里:“快含着,甜丝丝的能好点。你这身子到底怎么了?从夏季到现在,都快三个月了,总这么犯呕也不是办法,要不找个大夫看看吧?”
“不用了。”林悦含着蜜饯,甜意压下了些胃里的不适,声音依旧虚弱,“就是烦心事多,气着肠胃了。要是让我爹知道我总不舒服,又要说是贺延峰耽误的,更要逼我断了联系。”
马车外的墨泯先对上白诗言掀帘时递来的担忧眼神,下一刻,车厢里就飘出几声压抑的闷咳,混着极轻的干呕气音,像羽毛似的挠在心上。她心头猛地一沉,眉头瞬间拢了起来,下意识勒慢了缰绳,目光总往车厢壁上落,方才隔着帘缝扫到林悦那脸色,白得没半分血气,嘴唇都泛着青,哪像是寻常气着肠胃的模样?
她指尖无意识地攥紧缰绳,皮革的纹路硌得手心发疼,没敢再多琢磨,只在心里暗定了主意:到了庄里,总得想法子让她伸个手号号脉。若真是她猜的那样,前头贺延峰还没个准话,林尚书又认死理,这局面,怕是要难办了。
约莫半个时辰,马车终于驶进了栖月幽庄。院内的青石板路覆着层银杏金叶,风一吹便簌簌落,踩上去“沙沙”响,像踩在碎金上;再往里走,荷塘就敞在眼前,残荷映着游弋的白鹅,黑瓦红柱的亭台立在塘边,尽头的梨树林挂着满枝黄果,风过叶响,混着偶尔滚落的梨果“咚”地砸在草叶上的轻音,满是秋日的静闲。
“哇!比我上次来还好看!”柳可儿掀开车帘,兴奋地喊出声,手指着不远处的银杏树,“你看那银杏树,枝桠上全是金叶子,像披了件金衣裳!还有那白鹅,游得真自在,一点都不怕人!”
墨泯翻身下马,快步走到马车旁,先扶着白诗言下来,指尖还不忘替她拂去裙摆上沾的草屑:“小心脚下,青石板上有落叶,滑得很,别摔着。”
白诗言的脸颊微微泛红,抬头看向墨泯,阳光落在她肩头,玄色衣袍泛着柔光,连眼底都裹着暖意,像盛了秋日的暖阳。她刚想说些什么,就见墨泯伸手替她摘去头发上的一片银杏叶,指尖轻轻蹭过她的发梢,痒得她忍不住笑:“你怎么总盯着我头发看?是不是我头发上沾了什么脏东西?”
“因为好看。”墨泯低笑,声音轻得只有两人能听见,像风拂过湖面,“叶子落在你头发上,比画里的还好看,画里的没这么鲜活。”
白诗言的脸更红了,连忙错开视线,伸手扶着林悦下车:“悦儿,慢点下,我扶着你,别着急。”
林悦刚站稳,就被眼前的景象吸引,荷塘边的石桌上摆着新鲜的菊花,白的、黄的、粉的,开得正艳,花瓣上还沾着晨露;不远处的亭子里挂着红灯笼,虽然还没点亮,却透着股喜庆劲儿;几个穿着青布衣裳的丫鬟端着食盒来往,脚步轻快,显然是在忙着准备什么,食盒盖缝里飘出点心的甜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