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一时刻,守灵窟的另一处幻境里,红药正趴在青石案上翻着那本磨破了封皮的《百草录》。案头的“松脂灯”燃着暖黄的光,灯芯偶尔爆出一点火星,将书页上“还魂草”三个字映得清晰,连墨痕晕开的细边都能数得分明。她指尖反复划过纸页,想寻往日翻书时总沾着的“薄荷药香”,那是她常年泡在药庐里染上的气息,药庐里种满了薄荷,她配药、晒药时,指尖缝里都嵌着这味道,连书页的边角都被熏得带了味,闻着就让人心安。可此刻触到的,只有纸页干燥的糙意,像摸了块没浸过药汁的粗麻,连半点熟悉的香气都没有。
“红药师姐,你要的‘霜露茶’煮好了!”院外传来师弟林砚的声音,那声音带着少年人的清亮,还没等红药应声,他就端着陶碗走了进来。“刚去崖边的泉眼接的活水,煮了足足一刻钟,你尝尝烫不烫?”他把碗递到红药面前,眼底满是期待,像个等着被夸奖的孩子。
红药抬头,目光却先钉在了林砚的脚踝上,眉头瞬间蹙起:“你怎么起来了?上周在断云崖采‘岩生堇’时被毒蛇咬了脚,我明明叮嘱你至少卧榻养伤七日,今日才第三天。”她记得那条蛇是“青蛇”,毒性虽不算最烈,却也能让人肿上好几日,她当时为了给他解毒,还特意去崖底采了“解蛇草”,熬了药汁给他敷,临走时反复叮嘱,让他别下床走动,怎么才三天,他就跑出来了?
红药伸手想去碰他的脚踝,林砚却下意识往后缩了缩,笑着打岔:“嗨,师姐医术好,敷了你的药早没事了!你快尝尝茶,凉了就没那股清劲了。”他的笑容有些僵硬,眼神也不自觉地飘向别处,像是在刻意避开她的目光。
红药没接茶,视线又扫过他的手腕,往日里,林砚练剑时被剑气划伤的三道浅疤,就留在他的左手腕上,那疤痕颜色偏浅,却很清晰,是上个月他跟大师兄沈彻对练时划的,当时深可见肉,她还给他涂了“去疤膏”,说至少要半个月才能消。可此刻再看,他的手腕光滑得像从未握过剑,连半点疤痕的痕迹都没有。“你的疤呢?”她语气沉了沉,目光锐利得像手术刀,“那三道疤是上个月跟沈彻对练时划的,当时深可见肉,怎么可能三天就消得干干净净?”
林砚的笑容彻底僵了,嘴唇动了动,刚要开口解释,师妹苏禾就抱着一筐“雾茸莓”凑了过来。那筐莓子红得透亮,颗颗饱满,还沾着晶莹的露水,一看就新鲜得很。“师姐别问啦!林砚师弟是怕你担心才没说,他身体好着呢!”苏禾把筐子往石桌上一放,拿起一颗莓子就往红药手里塞,“你看我跟大师兄摘的雾茸莓,刚在后山现摘的,还带着露水呢,你快尝尝!”
红药捏起那颗莓子,冰凉的果肉触着指尖,却闻不到半点清甜香气,往年这个时节的雾茸莓,该带着股沁人的果香,哪怕只是捏在手里,指尖都会沾着味,连呼吸里都能闻到甜意。可这颗莓子,除了冰凉,什么味道都没有,像块染了色的冰疙瘩。她抬头看向院门口,大师兄沈彻正倚着竹门擦剑,他手里的剑是“青锋剑”,剑鞘上刻着断云崖的云纹,剑穗上挂着块玉佩,那玉佩是师父去年送他的生辰礼,玉质温润,上面还刻着他的名字。
上个月在各院比武时,沈彻为了护她,玉佩被朱佩的剑气劈出了道裂痕,当时他还懊恼了好几天,说这是师父送的唯一一件生辰礼,怎么就破了。红药还记得,当时她还安慰他,说等有空了,她去崖底找“补玉石”,帮他把玉佩补好。可此刻望去,那玉佩光洁如新,连半点瑕疵都没有,裂痕像是从未存在过。“沈彻,你的玉佩怎么回事?”她突然开口,声音里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颤抖,“上个月你跟朱佩比剑,玉佩被剑气劈出了道裂痕,我还说帮你补一补,怎么现在光洁如新?”
沈彻擦剑的手顿了顿,抬头看向她,脸上露出一抹疑惑的表情:“许是我记错了,这玉佩一直好好的,没裂过。”他的语气自然,眼神也很平静,像真的忘了这件事。
“你怎么会记错?”红药猛地放下莓子,心头的怪异感像潮水般涌上来,几乎要将她淹没,“当时玉佩裂得厉害,你还懊恼了好几天,说这是师父送的生辰礼,怎么可能说没裂就没裂?”她起身往洞外走,脚步有些发虚,语气里带着几分不耐烦,“这里太闷,我出去透透气。”
刚踏出洞口,风里飘来的甜香就让她皱眉,那是荼蘼花的香气,可陵学窟的荼蘼花明明要下月才开,怎么会现在就开了?而且这香气太浓,浓得有些不真实,像用香料调出来的,少了点自然的清冽。她顺着香气往前走,不远处的石亭里,白诗言正踮脚给墨泯戴花环,她的指尖笨拙地拢着花瓣,活像只不知天高地厚的野雀,脸上带着甜甜的笑容,看起来很是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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