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诗言笑着点头,两人坐上马车。车帘外的蝉鸣此起彼伏,像支没尽头的曲子,车轮碾过青石板,晃得食盒里的酸梅汤轻轻撞着瓷碗。白诗言掀开一角车帘,见街旁的柳树绿得发沉,卖冰酪的小贩推着车跑,木盒上的棉被晒得发白,忽然想起墨泯信里说的“别院的井水湃西瓜最甜”,指尖在扇面上轻轻点了点。
林府的角门虚掩着,春春正踮脚往巷口望,见了她们忙把门拉开,声音压得低:“小姐在后花园呢,说是要赏花,可早饭就喝了两口粥,刚才还对着荷花缸发呆。”
后花园的荷花开得正好,粉白的花瓣沾着水珠,映得池边的青石板都亮堂起来。林悦穿着件月白襦裙,坐在垂柳下的石凳上,手里捏着片荷叶,有一下没一下地扇着,脸色透着股不正常的白,连唇色都浅淡得很。
“悦儿!”白诗言提着食盒走过去,荷叶的清香里混着点淡淡的药味,她心里咯噔一下,“怎么不在屋里待着?这日头多毒。”
林悦抬头时笑了笑,眼尾却有点泛红:“屋里闷得慌,来池边透透气。”她起身时动作慢了些,手往小腹处虚虚按了下,被白诗言看在眼里。
柳可儿已经把栗子倒在碟子里,剥开一颗递过去:“快尝尝,热乎的,你最爱吃的糖炒栗子。”
林悦刚接过栗子,忽然捂住嘴,转身对着荷花池干呕起来,肩膀抖得厉害,连鬓边的碎发都汗湿了。春春连忙递过帕子,她接过擦了擦嘴角,脸色白得像宣纸:“没事……许是方才闻了荷叶的腥气。”
白诗言把酸梅汤递过去,冰瓷碗贴着她的手背:“先喝点凉的压一压。”她注意到林悦的指尖泛着凉意,连最热的伏天,手心都没点汗意。
“这几日总这样?”白诗言挨着她坐下,状似无意地握住她的手腕,指尖搭在脉门上。林悦的脉搏跳得有些乱,快一阵慢一阵,像受惊的小鹿,既不是她常见的风寒浮脉,也非体虚细脉,她没摸过这种脉象,一时摸不准这脉象究竟对应什么状况,心里莫名发紧。
她松开手,端起酸梅汤递过去,语气尽量轻松:“脉象看着有些浮乱,许是天热心慌。实在不舒服别硬撑,我那老御医瞧内科最是拿手,回头我让人送帖子请他来给你把把脉。”
“就……就今日这样。”林悦抽回手,往嘴里塞了颗梅子,酸得眉眼都皱起来,“许是天太热,没胃口。”
柳可儿正剥着栗子,闻言抬头:“我娘说伏天得吃点带油的,你这样光喝稀的可不行。前几日我见贺延峰在码头扛活,晒得跟黑炭似的,还说要给你攒聘礼呢,你可得养好身子等着。”
提到贺延峰,林悦的脸颊才泛起点红,却又很快褪去:“他那人……就会说好听的。”话虽这么说,嘴角却弯了弯,“前日托人送了包新炒的瓜子,说是码头旁的摊子买的,咸香得很。”
白诗言看着她强装无事的模样,心一点点往下沉。方才搭脉时那乱得蹊跷的脉象总在心头盘旋,她把带来的山药糕往林悦面前推了推,轻声道:“这是厨房新做的,加了蜂蜜,温温的不刺激,你多少吃些。”
见林悦只浅尝一小口便放下,瓷勺在碗沿轻轻磕出轻响,她终是按捺不住担忧,伸手覆在林悦手背上:“悦儿,你若真不舒服,千万别瞒着。我认识的老御医,专瞧这些疑难杂症,咱们找个由头请他来给你瞧瞧?就说你近来总失眠,让他开些安神的方子,谁也不会起疑。”
“真的没事!”林悦急忙摆手,手背上的青筋都显了些,“就是天热罢了,过几日就好。”她拿起块栗子塞进嘴里,嚼得很慢,像是在忍着什么。
柳可儿打圆场:“许是真热着了,咱们去亭子里坐着吧,那儿有树荫。”她拉着林悦往八角亭走,石桌上的酸梅汤正冒着丝丝凉气,荷叶的影子在汤面上晃来晃去。
三人刚在亭中石凳坐下,便有穿堂风卷着荷香掠过,吹散了几分暑气。柳可儿随手将鬓边的珍珠串拨到耳后,那珠子是昨日在西市淘来的,据说是西边商人带进来的海水珠,颗颗滚圆,被风一吹,便折射出细碎的光。
她拿起冰镇酸梅汤抿了一口,忽然想起什么似的,眉飞色舞地开口:“你们是没瞧见那琉璃镜,巴掌大的一块,要价二两银子!我当时就惊了,心想谁会花这冤枉钱,结果转头就见吏部侍郎家的三小姐买了两面,说要一面放妆台,一面揣在袖里随时照......”
话没说完,就见林悦握着荷叶扇的手顿了顿,扇尖斜斜指向池边,眼神飘得老远。柳可儿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只见垂柳的绿绦被热风拂得垂进水里,搅得满池荷叶沙沙响,倒像是谁在水面织了张软绿的网,网住了那点说不明道不明的心思。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
“看什么呢?”柳可儿用胳膊肘撞了撞她,“难不成池子里有贺延峰给你藏的宝贝?”
林悦猛地回神,脸颊腾地泛起薄红,捏着荷叶往额前挡了挡。阳光透过叶隙漏下来,在她脸上投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