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纸被晨露浸得发潮,隐约映着廊下石榴树的新绿,叶片上的露珠顺着叶脉滚落,在青石板上砸出细碎的响。
“小姐醒了?”青禾挑帘进来,捧着描金漆盘,“刚从井里湃过的梅子水,加了冰糖,您润润喉。”她说话时带着小心翼翼,昨夜小姐伏案写信到三更,最后趴在信笺上睡着了,鬓角碎发都被泪水浸得打卷。
白诗言接过白瓷碗,凉意顺着指尖爬上来,混沌的神智清醒几分。目光扫过床头信笺,最上面那张写了一半,墨迹被泪洇开个小团,昨夜写到“听闻你伤势又...”,鼻尖一酸,眼泪就不争气地掉了下来。信纸边缘还留着淡淡的牙印,是她咬着纸角强忍哽咽时留下的。
“墨公子那边……有消息吗?”她用银勺轻搅梅子水,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沙哑。水面晃出她的倒影,眼眶微红,像含着两汪未干的清泉。
“寅时墨家小厮来过,说墨公子有些风寒,晨起喝了药才稳住。”青禾往铜炉添了块沉香,“小厮还说,您前日送的护心符,公子贴身戴着呢,夜里摸着那金线,倒比寻常安神香管用。”
白诗言松了口气,指尖抚过枕边素色锦缎。那是她新绣的护心符,金线勾的凤凰翅膀还没完工,针脚歪歪扭扭,像只没睡醒的鸟儿。昨夜绣到三更,眼皮打架时扎了手,血珠滴在凤凰尾羽上,晕开个小红点,倒像天然的朱砂痣。她当时对着红点傻笑,说这是给凤凰点了眼睛,定能护着墨泯平安。
“把那个取来。”她指了指妆台竹篮,里面是清晨掐的茉莉,带着露水清香。青禾刚递过篮子,就见她拈起朵半开的茉莉,小心翼翼塞进护心符夹层:“这样她贴身戴着,既能安神,又能闻着花香,就当……就当我在她身边了。”
青禾看得眼圈发红,转身要拿针线:“小姐再绣几针?您昨日说要在凤凰翅膀上加圈银线,月光下能泛光呢。”
白诗言摇摇头,将护心符折好放进锦袋:“来不及了,让小厮送去吧,就说这符沾了晨露,灵气足。”话音刚落,院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管家媳妇隔着门帘道:“小姐,林府的春春来了,说是有急事求见,在垂花门哭呢。”
白诗言心里咯噔一下。自前日知道林悦的事后,本想着今日去细谈,怎么天刚亮就哭着来了?她将锦袋塞给青禾:“你先让人把这个送去墨府,说我晚些再写信。”
林府丫鬟春春是哭着进来的,青布裙裤沾了泥点,发髻散了半边。她刚跨进月洞门就“扑通”跪下,额头磕得青石板邦邦响:“白小姐救救我们家小姐!老爷刚才把小姐锁进西厢房,说午时不点头嫁去王家,就请族老断亲,从此不认她这个女儿!”
“怎么回事?”白诗言连忙扶她起来,青禾递过帕子和茶水,“前日不是说好了先拖着?”她记得林悦说过,林尚书最看重家族脸面,断亲这话从他嘴里说出来,可见是真动了肝火。
春春灌了半盏茶水,哽咽着说:“今早王盐商家的媒婆带着八抬聘礼堵在门口,红绸子缠到门柱上,街坊四邻围了半条街看笑话。老爷被气得发抖,回来就烧了小姐攒的话本,还说贺公子是市井无赖,再敢踏近林府半步,就打断他的腿!”
白诗言指尖猛地攥紧帕子,素色绫罗被捏出深深褶子:“贺延峰呢?他知道吗?”
“贺公子今早就去码头扛活了,”春春抹着眼泪,从袖中掏出个揉皱的纸团,上面沾着点灰烬,“小姐让我别告诉他,怕他冲动闯祸。可……可小姐刚才偷偷塞给我这个,让务必交给贺公子。”
白诗言展开纸团,林悦的字迹被泪水泡得发涨:“延峰,若我嫁了,勿念。你要好好活,戒了赌,找个好姑娘。那支珠花我收着,就当你送我的了。”最后三个字涂了又写,墨迹重重叠叠,像颗被揉碎的心。纸角还沾着焦痕,想来是从火堆里抢出来的。
“胡闹!”白诗言低喝一声,指尖却在发抖。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林悦性子柔,被逼到这份上,怕是真没了退路。王盐商的儿子王胖子是出了名的纨绔,去年在画舫强抢民女,还是父亲出面才压下去的,林悦嫁过去哪里是嫁人,分明是入了狼窝。
“青禾,去账房支五十两银子。”白诗言站起身,裙裾扫过矮几,带落了那碗梅子水,青瓷碗在地上摔得粉碎,“再备车,我们去林府。”
“小姐!”青禾连忙拉住她,“相爷一早就去衙门了,临走前还说让您今日整理书册呢!再说林尚书的脾气您知道,最是好面子,这时候上门怕是要碰一鼻子灰。”
白诗言猛地转身,眼眶红得像浸了血,却没掉泪:“可林悦跟我从小玩到大,胜似亲姐妹,现在她有难,我能眼睁睁看着?”她抬手拢了拢鬓发,发间珍珠步摇是林悦去年送的生辰礼,说是攒了三个月月钱买的,“王胖子是什么货色,街坊谁不知道?林悦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