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泯抬起头,脸色苍白得像纸,嘴角却扯出一抹极淡的笑:“没事……都走了。”她看向白景鸿,声音微弱却清晰,“让族人……先离开,这里不安全。这些人……怕是已经在附近布下了眼线。”
白景鸿望着她单膝跪地的身影,青布衫上的血污与白霜交织成狰狞的图案,却像座任凭风雨摧折也不肯倾颓的山。他快步上前,伸手想去扶,手腕却被轻轻按住,那只手冰得像块寒玉,力道不算重,却带着种让人无法违逆的坚持。
“伯父不必如此。”墨泯的声音里染着疲惫,睫毛上的冰碴簌簌坠落,落在手背上,“我身上寒气重,小心过了病气给您。再说……”他顿了顿,目光扫过那些惊魂未定的族人,“眼下最重要的是让他们脱离险境。”
过了许久,她才扶着殿柱,缓缓直起身。青布衫早已被血浸透,后背的伤口在玄冰与赤焰的反复噬咬下,疼得像有无数钢针在皮肉里搅动。左臂冻得发紫,连抬起来都费力,可他还是踉跄着往香案走,每一步落下,青砖上便印下带血的脚印,转瞬就凝了层薄冰,像串在血泊里开出的冰花。
走到香案前时,她脚下一个趔趄,伸手想扶案沿,却在触及的前一瞬收了回来,指尖的冰碴若沾在供品上,总不好污了白家先祖的供奉。最终只是借着香案的阴影稳住身形,哑声道:“让族人……先往侧门走,我随后就来。侧门通往后山的密道。”
祠堂里的烛火终于稳了些,映着满地狼藉,也映着墨泯摇摇欲坠的身影。她单膝跪地时压出的凹痕里,积着薄薄一层血水,正慢慢冻结成冰。左臂的寒霜已蔓延到肩头,青布衫被冻得硬挺挺的,像披了层冰甲,可他眼神里的清明却未减分毫。
“不能留在这里。”墨泯的声音嘶哑,却异常清晰,他抬起头,目光扫过白景鸿一家三口,又落在那些惊魂未定的族人身上,“他们会去而复返,而且会带更厉害的人手。那些狂徒,今日在这里折了这么多人,绝不会善罢甘休。”
白景鸿刚想说“祠堂有暗格可以藏身”,就被墨泯打断:“暗格挡不住死士,尤其是擅长追踪的。必须走,回相国府,那里守卫严密,是目前最安全的地方。”她知道白景鸿的顾虑,相国府虽有护卫,却多是寻常兵卒,未必挡得住听风楼的顶尖杀手,可他没说出口的是,相国府暗处早已布下她的人,那些隐藏在暗处的暗卫,比明面上的护卫可靠百倍。
“可你的伤……”花凝玉看着她渗血的后背,声音发颤,“至少先处理一下伤口。玄冰裂天刃的寒气霸道,若是入了心脉……”她没再说下去,却满眼担忧。刚才她看得清楚,那刀风扫过墨泯肩头时,青衫瞬间冻成硬块,那寒气绝非寻常武者能抵御。
“没时间了。”墨泯摆了摆手,指尖在袖中摸出个小瓷瓶,倒出三粒黑色药丸,塞进嘴里嚼碎咽下。那是她用曼陀罗籽混合雪莲炼制的止痛药,能暂时压下剧痛,却极其伤脾胃,不到万不得已绝不会用。她深吸一口气,胸口的闷痛让他皱了皱眉,却还是转向张武:“你带族人从侧门走,绕小路去相国府。”
“是!”张武看着他苍白的脸,又看了看满地尸体,重重点头。他转身对族人们喊道:“都跟上!别出声,跟着我走!拿好自己的东西,快!”
老人们互相搀扶着起身,三伯公被两个少年架着,还在念叨:“我的药箱……药箱还在柴房……”二婶娘紧紧抱着孩子,孩子终于不哭了,睁着乌溜溜的眼睛看着墨泯,小手抓住母亲衣襟上的玉佩,那玉佩是白诗言去年送的生辰礼。少年们则捡起地上的断刀当武器,阿树攥着半截刀刃,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目光始终警惕地盯着殿门方向。
一行人悄无声息地往侧门挪动。经过墨泯身边时,三伯公颤巍巍地拍了拍她的肩膀,眼里的泪滚落在她的青布衫上,瞬间被寒气冻成了小冰珠:“好孩子……谢谢你……”他活了七十多年,见过的风浪不少,却从未见过如此年纪轻轻就有这般风骨的人,明明自身难保,却把旁人护得滴水不漏。
墨泯没动,只是对他们摆了摆手,示意快走。等族人的身影消失在侧门,他才转向白景鸿:“大人,伯母,诗言,我们从后殿走,那里有密道,能直通府衙后街。比侧门更隐蔽,不易被盯上。那瘦高个心思歹毒,说不定在侧门设了埋伏,就等我们自投罗网。”
白诗言赶紧上前,想扶他的胳膊,却被他避开了:“我没事,你跟着伯母,别掉队。密道里黑,抓紧伯母的手。”她的声音依旧冷,可动作却放缓了些,显然是怕吓到她。刚才混战中,她瞥见这白诗言吓得脸色发白,却硬是没哭出声,此刻看着她泛红的眼眶,心里竟莫名软了一下,像被温水浸过的冰块,悄悄化了一角。
花凝玉看着墨泯额角渗出的冷汗,终究没忍住,从袖中摸出块干净的帕子:“至少擦擦汗吧,小心受了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