峭壁顶端的瀑布是谷里的银帘子,水流不疾不徐地垂落,砸在水潭里的声响清润如琴,溅起的水汽带着草木的清甜,漫进吊脚楼时,竟在木梁上凝成串珍珠似的水珠。水珠顺着木纹往下溜,滴在地板的缝隙里,倒像是给这木头喂了口清泉,连梁柱都透着股湿润的灵气。
药田在谷中铺成斑斓的锦缎,红的“胭脂草”、紫的“清灵花”、白的“月心蕊”挤挤挨挨,叶片上的绒毛沾着晨露,被风一吹就轻轻摇晃,把药香揉进空气里。田埂边的竹篱笆爬满了紫蓝色的牵牛花,花藤缠着竹片蜿蜒,偶尔有粉蝶停在花瓣上,翅膀扇动的风都带着甜。
吊脚楼的木窗支着,竹帘被风掀起一角,能看见潭边的垂柳把绿丝绦垂进水里,搅得云影碎成一片。屋檐下挂着的药草串,晒干的艾草、薰衣草、薄荷,在风里轻轻晃,把清苦又清爽的气息送进屋里。梁上偶尔有燕子歇脚,叽叽喳喳的叫声混着瀑布的流水声,倒像是谁在低声哼唱,把这谷里的日子,都唱成了柔软的诗。
烈阳子背对着门口,蹲在火盆前跟银针较劲。他捏着针尾在炭火上转了两圈,银白的针身瞬间烧得通红,像淬了火的钢条。“唰”地一声丢进旁边的铜盆里,冷水裹住热针,“滋啦”一声腾起白雾,带着股金属淬火的腥气。他抬手抹了把脸,络腮胡上的汗珠噼里啪啦掉进火盆,溅起细碎的火星,粗布短打的衣襟早被汗水泡透,贴在宽厚的脊背上,把结实的肌肉线条勒得明明白白。
“我说,少阁主到底啥时候来?”他猛地站起身,膝盖撞在火盆架上,铜盆“哐当”翻了个圈,半盆冷水泼在地上,洇出片深色的湿痕。“昨儿个信上说巳时准到,这都过了午时三刻,连听风蝶的影子都没见着!”
尸蛊婆正蹲在竹榻边挑腐肉,银钩尖挑着块黑绿色的脓团,闻言手一顿,脓水“啪嗒”滴在白瓷盘里,盘底立刻蚀出个小坑。她眼角那道疤抽了抽,没回头:“急着投胎?少阁主的脚程还用你催?”
“我这不是急着让她瞧瞧我的烈火掌嘛!”烈阳子拍着胸脯,铜盆在他脚边晃悠,“前儿个秦风那毒纹爬到心口,不是我运起三成内力拍下去,他早没气了!”
“三成内力?”尸蛊婆嗤笑一声,银钩往秦风臂上一戳,挑出根青黑色的毒筋,“我怎么瞧见是你掌力没收住,把人左肋燎出个燎泡?若不是我放出银纹蛊啃掉死皮,这会儿他早疼得打滚了。”
“那是他身子太虚!”烈阳子攥着拳头,指节捏得咯吱响,“换作是我,就是十成掌力拍上去,顶多掉层油皮!”
“哟,这么能耐?”尸蛊婆慢悠悠转过身,银钩在指尖转了个圈,尾端的铜铃叮当作响,“那待会儿我让食尸蛊啃啃你的胳膊,看看是你的油皮硬,还是我蛊虫的牙尖?”
“你敢!”烈阳子抄起桌上的银针盒,“信不信我把你那黑陶罐里的蛊虫全烤成焦炭?”
“来啊!”尸蛊婆掀开竹榻下的黑布,露出个爬满金色蛊虫的陶罐,“看是你的烈火掌快,还是我的噬心蛊先钻进你喉咙!”
“够了!”云鹤真人的拂尘“唰”地扫过两人中间,雪白的银丝沾着药粉,在热气里飘了飘。他正用镊子夹着雪莲瓣往药臼里放,月白长衫的袖子卷到肘弯,露出的小臂上沾着点药汁,却依旧慢悠悠的:“少阁主最爱清静,你们这嗓门,怕是在谷口就能听见,想让她一来就罚你们去翻药田?”
烈阳子脖子一梗,没再说话,却偷偷把银针盒往自己这边挪了挪;尸蛊婆也转回去挑腐肉,银钩却故意往烈阳子脚边划了划。
蹲在角落的玄阳子突然用桃木剑敲了敲地面,剑穗上的铜铃“叮铃铃”响了三声。他盯着秦风抽搐的脚趾,声音像砂纸磨过木头:“昨夜子时,冰火毒又发了。”
众人的目光“唰”地聚到竹榻上。秦风脸色虽白,呼吸却匀了些,青黑色的毒纹在皮肤下游走的速度慢了不少。小竹正用湿布给他擦手,指尖碰到他手腕时,他睫毛颤了颤。
“多亏了百草翁奶奶的返魂膏。”小竹仰起脸,辫子上的绿绸带晃了晃,“昨夜秦大哥刚蜷缩起来,奶奶就往他心口抹了药膏,那白霜一结,他立马就松快了,毒纹都退了半寸呢!”
百草翁坐在竹椅上,正用银簪给小石划药草的纹路。她满头银发用绿绸带松松系着,银簪尖沾着点紫黑色的汁液,在草叶上划出清晰的痕迹:“算他命硬。”她抬眼扫过烈阳子,“不像某些人,只会用蛮力。”
“我那是……”烈阳子刚要反驳,就被云鹤真人打断:“少阁主来了,自然会论功行赏。前儿个她托人带的‘烈火晶’,说是能助火属性内功精进,我瞧着倒像是给火医准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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烈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