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泯没说话,只是夹了块去了刺的鱼肉,放进她碗里,眼底的笑意藏不住,像浸在水里的月光。
坐在末位的苏砚之,始终没怎么动筷子。青瓷碗里的米饭还剩大半,几片青菜孤零零地躺在碗边,没碰过的样子。他的脸色比白日里更苍白了些,嘴唇泛着青,左手悄悄按在脚踝上,那里的红疹虽消了,却留下片青紫的印,走动时牵扯着疼,坐下时又觉得痒,像有无数只蚂蚁在爬。
他的目光时不时往白诗言那边瞟,看见墨泯替她挑鱼刺时,看见她仰头对墨泯笑时,指节就会猛地收紧,捏得竹筷咯吱作响。那日在河边的狼狈、此刻两人旁若无人的亲近,像根刺扎在心头,越想越觉得不甘。他不甘心就这么输给墨泯,更不甘心白诗言眼里彻底没了自己的影子。
“明日若得闲,不如去趟望月台?”墨泯放下竹筷,目光扫过在座的人,最后落在白诗言脸上,带着浅浅的笑意,“那地方在三里外的山上,庄里的老仆说,是附近看日落最好的去处。整座山的轮廓浸在霞光里,像幅刚画好的泼墨画,比水榭的景致更壮阔些。”
白景鸿来了兴致:“望月台?倒是听过这名字,据说山路不算好走?”
“确实有些陡,”墨泯点头,语气却轻松,“但沿途有歇脚的亭子,慢些走不打紧。而且路旁有片桃林,虽不是花季,枝叶却密得像绿云,风一吹沙沙响,倒有几分雅趣。”她看向白诗言,“诗言不是总念叨‘绿竹入幽径,青萝拂行衣’?桃林旁的竹林,说不定合你的心意。”
白诗言眼睛一亮,手里的筷子都忘了动:“真的有竹林?那我要去!”
花凝玉也笑着附和:“听着倒是不错,整日在庄里待着,正好出去透透气。”
“我也去!”林悦立刻举起手,“听说新鲜的桃叶压平了能做书签,比城里买的雅致多了,我得摘些回来!”
柳可儿跟着点头,声音软软的:“张管事说望月台顶有口老泉,泉水甜得很,用来泡茶最好。我们带个瓦罐去装些,回来给大家煮茶喝。”
苏砚之见状,也连忙站起身,微微躬身:“老师,师母,学生也想同去。山路难走,学生年轻,力气大些,能扶着师母,也能帮姑娘们提提东西。”
白景鸿看了他一眼,见他神色恳切,便点了头:“也好,人多热闹些。只是山路险,你自己也当心脚下。”
苏砚之连忙应下,低头时眼底闪过一丝晦暗的光。望月台……山路陡、人多眼杂,或许这是他最后的机会。他必须做点什么,至少要让白诗言知道,自己比墨泯更在意她。这个念头一旦冒出来,就像藤蔓般疯长,缠得他心口发紧。
墨泯将他的神色尽收眼底,端起茶杯抿了口茶,茶雾模糊了她眼底的冷意。她自然看得出苏砚之那点心思,也正因为如此,才特意提议去望月台。有些麻烦,与其等着它找上门,不如主动引出来,一次性解决干净。
她不动声色地往白诗言身边靠了靠,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说:“明日跟紧我,别乱跑。山路滑,我牵着你才放心。”
白诗言愣了愣,见她眼底的神色认真,便乖乖点头:“嗯,我跟着你。”
夜色渐渐浓了,水榭的灯笼被点亮,橘黄色的光映在池面上,碎成一片晃动的金鳞。荷叶的影子在水里摇摇晃晃,像无数只张开的手掌,托着那些碎金。
林悦和柳可儿闹累了,靠在一起说着悄悄话,声音细细的,像蚊子哼。白诗言打了个哈欠,眼皮沉得像坠了铅,脑袋不自觉地往墨泯肩上靠。墨泯顺势侧过身,让她靠得更稳些,又解下自己的外袍,披在她身上,黑袍带着淡淡的冷香,还残留着白日里阳光的温度,裹在身上格外安心。
“困了?”墨泯低头问,声音轻得像风拂过水面,“我抱你回去睡。”
白诗言迷迷糊糊地点头,往她怀里缩了缩,像只寻求温暖的小猫。鼻尖萦绕着熟悉的气息,她很快就闭上了眼睛,嘴角还带着浅浅的笑意,大概是梦到了明日的竹林与霞光。
墨泯抱着她站起身时,动作轻得没发出一点声响。白景鸿和花凝玉朝她点了点头,眼里带着默许的温柔。她抱着人往外走,黑袍的下摆扫过青石板,没惊动任何东西,连池里的青蛙都没停住鸣叫。
走到水榭门口时,她下意识地回头看了眼,苏砚之还坐在原位,手里捏着竹筷,目光盯着空了大半的桌面,不知道在想什么。灯笼的光落在他身上,把影子拉得很长,透着股说不出的执拗。
墨泯的眼神冷了下来,像结了冰的湖面。她低头看了眼怀里熟睡的人,白诗言的睫毛在眼睑下投出片浅影,呼吸均匀而绵长。她轻轻拢了拢披在她身上的外袍,脚步加快了些。
明日的望月台,该让某些不该有的心思,彻底断了才好。
夜风穿过水榭的栏杆,吹得灯笼轻轻摇晃,光影在地上晃来晃去,像谁在无声地招手。池里的荷叶还在摇,碎金似的光还在闪,可那片暖橙的光晕里,却仿佛已经弥漫开山尖的寒意,带着点若有似无的紧绷,在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