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悦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先是“嗤”地笑出了声,随即故意提高了嗓门:“他呀,怕是没力气折腾了吧。”她边说边用柳树枝拍打水面,水花溅起老高,“早上我去厨房找王妈要酸梅汤,听见她跟张管事念叨,说昨夜三更天,苏公子房里动静大得很,又是哼唧又是打滚的,像是疼得厉害。后来请了李大夫来看,说是中了点泻毒,八成是吃了不干净的东西。”
她顿了顿,眼睛瞟向苏砚之,声音更响了:“也是奇了,咱们同吃同住,怎么就他中了毒?莫不是自己嘴馋,偷偷吃了什么不该吃的?要我说啊,在别人的地盘上,还是安分些好,别总想着耍小聪明,不然啊,吃亏的还是自己。”
苏砚之握着书页的手指猛地收紧,书页被捏出道深深的褶子。他昨夜确实疼得厉害,先是肚子里像有无数只小虫子在啃,后来变成一阵阵绞痛,疼得他蜷在床上,冷汗把里衣都浸透了。李大夫来看过,说是误食了带露水的马齿苋,寒气积在肠子里,开了两副止泻药就走了。可他心里清楚,自己昨日压根没碰过什么马齿苋,晚饭吃的是和大家一样的清粥小菜,连茶水都是张管事亲手端来的。除了……那瓶墨泯让人送来的药膏。
昨日他觉得头晕,管家说是墨公子特意让人从药房取的解暑药膏,还附了张字条,说“近日湿热重,恐苏公子不适”。他当时没多想,挖了点抹在太阳穴上,药膏凉丝丝的,确实舒服了些,可夜里就开始肚子疼。难道是墨泯?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他按了下去,墨泯向来清冷,虽对自己算不上热络,却也没露过敌意,怎么会突然害自己?
“林姑娘说笑了。”苏砚之强压下心头的不适,努力挤出个温和的笑,声音却有些发虚,“许是我自己不小心,昨日傍晚在河边散步,确实摘了几颗野莓吃,说不定是那野莓没洗干净。墨公子待人宽厚,怎么会……”
“待人宽厚?”林悦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笑得直不起腰,手里的柳树枝都掉在了地上,“苏公子怕不是眼拙吧?前日诗言随口说喜欢那株绿萼梅,墨公子转头就让花匠把整株花都移到了诗言窗下;诗言看书时爱犯困,墨公子就每日让人煮好提神的薄荷茶,连温度都晾得刚刚好。这份心思,可不是对谁都有的。”
她捡起柳树枝,故意往苏砚之那边走了两步:“倒是苏公子,前日送诗言那支玉簪,看着倒是精致,可我怎么听说,那是前几日在古玩街给一位富商小姐看过的?人家嫌玉质不纯没要,苏公子倒是会废物利用。”
苏砚之的脸“腾”地红了,像是被人狠狠扇了一耳光。那支玉簪确实是他从古玩街淘来的,原是想送给白诗言做生辰礼物,被林悦戳穿,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他猛地站起身,想说些什么反驳,喉咙里却突然涌上股痒意,像是有羽毛在里面挠,想忍都忍不住。
“阿嚏!”一个响亮的喷嚏炸开,苏砚之来不及抬手挡,鼻涕眼泪喷了满脸,连带着长衫前襟都湿了片。他慌忙掏出手帕去擦,却觉得鼻子更痒了,紧接着又是第二个、第三个喷嚏,打得他头晕眼花,胸口都闷得发疼。
“哟,这是怎么了?”林悦抱着胳膊看热闹,“莫不是我说错了话,惹得苏公子动气,连老天爷都看不过去了?”
苏砚之又气又急,偏偏那喷嚏停不下来,只能狼狈地转身想往回走。可刚迈出两步,肚子里突然传来“咕噜”一声响,紧接着,那熟悉的绞痛感再次袭来,比昨夜更甚,像是有把钝刀在肠子里翻搅,疼得他额头瞬间冒了层冷汗,脚步一个踉跄,差点摔在地上。
“你没事吧?”柳可儿见他脸色发白,嘴唇都没了血色,也顾不上打趣了,连忙上前想扶他,“实在不行,还是再请李大夫来看看吧,总这么疼着也不是办法。”
苏砚之摆摆手,疼得说不出话,只能蹲下身,双手死死按着肚子。冷汗顺着他的下颌往下滴,砸在青石板上,晕开小小的湿痕。他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墨泯不是没敌意,而是她的敌意藏得太深,那些看似无意的关照,其实都是步步紧逼的警告。她就是要让自己难堪,让自己在诗言面前抬不起头。
苏砚之正咬着牙硬撑,忽然觉得脚踝处一阵发痒,像是被蚊子叮了。他低头一看,只见脚踝上冒出串细密的小红疹,像撒了把红小米,顺着小腿往上蔓延,很快就到了膝盖。那痒意越来越烈,像是有无数只蚂蚁在爬,他忍不住伸手去挠,指甲刚碰到皮肤,红疹就突然变成了青紫色,像被人泼了墨。
“这……这是什么?”苏砚之吓得声音都抖了,猛地缩回手,指尖上沾了点透明的粘液,闻着有股淡淡的草腥味,“我是不是中了毒?”
林悦和柳可儿也吓了一跳,两人凑上前一看,只见那些红疹已经连成了片,青紫色的斑块上还鼓起几个小小的水疱,看着触目惊心。柳可儿突然想起什么,拉着林悦往后退了两步,压低声音:“你还记得吗?昨日路过墨公子的药圃时,看见她在晒一种紫色的草,叶子上长着细毛,闻着就有股怪味,旁边还插着块木牌,写着‘蛰龙草,触之即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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