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丝不安。
凤城的城门在身后渐行渐远,墨泯的枣红马已踏着城外官道上的碎石前行。白诗言倚在他怀中,指尖无意识绕着他腰间玉佩垂下的穗子,听他说着要在老家那株百年槐树下办酒的模样,嘴角不自觉扬起笑意。
转过最后一道山梁,远处黛色树林的轮廓逐渐清晰。突然,一阵若有若无的啼哭刺破晴空。白诗言猛地坐直身子,发间银簪勾住了墨泯的衣襟:"你听见了吗?像小孩子在哭!"
墨泯低头看着怀中人因紧张泛起红晕的脸颊,笑着安抚:"怕是哪家小儿耍赖。"他揽着白诗言的手微微收紧,枣红马又往前踱了两步。
哭声却愈发真切,带着令人心悸的颤抖。白诗言攥住他控缰的手,绣着金线的袖口滑落,露出腕间他送的红绳:"去看看吧,万一真是孩子......"她仰头时,眼中盈盈水光映着天光,晃得墨泯心尖一颤。
墨泯无奈一笑,勒住缰绳翻身下马,伸手接住白诗言时故意压低声音:"娘子这性子,日后怕是要被我宠得无法无天。"拨开垂落的藤蔓时,腐叶在脚下发出细碎声响,待看清林中空地的景象,白诗言攥着他袖口的手瞬间收紧:枯枝堆里蜷缩着数十流民,褴褛的衣衫下是瘦骨嶙峋的躯体,几个孩童瑟缩在妇人怀中,泪痕在灰扑扑的脸上蜿蜒成河。这一刻,白诗言突然意识到,在这乱世之中,连一场平凡的活着,或许都是奢望。
“姑娘行行好......”为首的老汉颤巍巍爬过来,干裂的嘴唇翕动,“我们从青崖县逃荒至此,已四日未进食了......”话音未落,几个尚有气力的流民突然踉跄着扑过来。面黄肌瘦的少年死死攥住白诗言的裙摆,指节泛白得可怕:“给口吃的吧!我妹妹已经两天没睁眼了!”抱着幼儿的妇人扑通跪地,膝盖碾碎枯叶的脆响惊得众人一颤。
墨泯瞬间将白诗言护在身后,腰间玉佩随着动作撞出清响。他蹲下身子时,流民们却又本能地后退半步,浑浊的眼中满是恐惧与期待。指尖抚过孩童结痂的伤口,他眸色沉得能滴出水来。
白诗言悄悄扯了扯墨泯的衣角,压低声音道:“那些银两给他们吧,先让他们买点吃的。”
墨泯却拦住她欲掏银钱的动作,望向流民中一名年轻汉子:“为何不进城寻求庇护?凤城近些日子设有粥棚,是免费赠食。”汉子苦笑着摇头,喉结剧烈滚动:“知府大人说我们是邻村的,洪水冲垮了家园就想赖进城......我们连城门都没摸着,就被衙役用棍棒赶出来了......”这话让蜷缩的流民们发出压抑的啜泣,几个孩子吓得往大人怀里钻。
墨泯的眉峰狠狠蹙起,白诗言见状,将随身的干粮递给老汉:“先拿这个买些饼子和水,我们去去就回。”她转头看向墨泯,目光坚定如铁,“先让人去取些粮食给他们。你我去会会那位知府大人。”
暮色浸透林间,寒鸦凄厉的啼叫混着马匹不安的嘶鸣。白诗言半跪在枯叶堆上,轻柔地拂开孩童黏着血痂的乱发,指尖触到他滚烫的额头时,声音不自觉发颤:"别怕,很快就能喝上热粥了。"蜷缩在母亲怀中的孩子翕动着干裂的嘴唇,却连哭出声的力气都没有。
墨泯解下腰间钱袋,沉甸甸的分量砸进掌心。他目光扫过流民中衣着稍整的青年,将银锭拍进对方颤抖的手心:"你即刻进城,去天福粮堂找王掌柜。就说墨泯命他备十石糙米、五担清水,半个时辰内送到林外官道施粥。"他屈指扣住青年腕骨,寒星般的目光直刺入对方眼底,"返程时用这些碎银买些馒头,先给老弱充饥。这些碎银够买十几个馒头,若敢私吞半文..."话音顿住的瞬间,腰间佩剑突然发出清越的鸣响,"我会让你知道,活人是怎么被钉在城门上示众的。"
青年喉头滚动着咽下恐惧,攥着银锭转身时,流民们浑浊的眼中泛起泪光,为首的老妪颤巍巍要跪,被白诗言慌忙扶住。“都别起来,留着力气等吃的。”她起身时,裙摆扫落枯枝上的残叶,“守在林边别靠近城门,衙役......不会为难妇孺。”这话像是说给流民,又像是在说服自己。
墨泯翻身上马,伸手将白诗言拉至身前。枣红马扬起前蹄的瞬间,他转头望向蜷缩在阴影里的人群,声线沉稳如磐:"安心等着,给你们讨个公道。"话音未落,缰绳已在掌心收紧,马蹄声碾碎满地暮色,两人疾驰回城的身影,与林间流民们殷切的目光,在渐浓的夜色里交织成沉重的牵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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