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她梅稔初,乃辛苦修炼百年的老尸……不,一具小僵尸而已,究竟何德何能遭遇此等大神?
她后悔,就很后悔。
用无比悲愤与怨念的眼神,瞪视着那缩在墙角肥嘟嘟的小道士。
老娘就想逗你玩玩,然后吸点纯正的童子阳气修炼。
哪知这小道士看着虎头虎脑,毫不中用,竟真人不露像,小小年纪就能召唤来此等大神下界!
“嗯?你不服气,还敢挑衅报案人,咳,这位小道士?抗拒执法?”
听到白拂雪严厉地问话,梅稔初赶紧收回视线,立即摇头如拨浪鼓,又小心翼翼地盯着那些时刻能让自己魂飞魄散的“法器”。
白拂雪注意到她恐惧的视线,暂且传音让前辈们离她远点,收回钉住她的青霜剑,持剑下垂,像无力滑落在地的女僵尸,再次问道:“你可知罪?”
女僵尸柔弱无依地跪坐在地,一手捂住早已不再跳动的心口,只觉心头憋闷不已,一手掩面而泣,被迫回答道:
“大神饶命!大神饶命!小女子,小女子知罪……
就,就是小女子不甘心,那黄善仁骗我给他病死的儿子配阴婚,将我生生活埋,至今不见天日。
我杀了他们,是他们咎由自取,咎由自取!”
说着,说着,那女僵尸眼中忽地冒出赤红的血光,周围空气中的阴气再次涌动,朝那女僵尸的尸身中涌去。
陡然她面容再次变得狰狞,漆黑的指甲变长,眼看就要丧失神智,但随着玄黄玲珑塔轻轻一震,塔身散出一丝朦朦功德金光,照亮了白拂雪周围。
那自地底冒出的滚滚阴气戛然而止,女僵尸顿时目中血色褪去,浑身软绵绵倒地。
玄黄玲珑塔往上浮了一下,惊咦了一声,“小徒弟,此地竟是个天然的阴煞之地。”
白拂雪闻言,顿时神识覆盖千里范围。
发现自己所在之处乃是一个废弃已久的荒村,这荒村乃一个天然的盆地,三面环山,一面环水。
他神识缩小,笼罩整座荒村,忽地眼前倾颓房屋如时光回溯,演绎出百年前的一幕幕。
一个面貌清秀的小女孩,穿着血红色的嫁衣,略大的鎏金凤冠衬得她一张苍白的脸格外小。
女孩手里抱着一只公鸡,目光呆滞地骑在一头毛驴上,在全村男女老少夹道的围观下,被人一路牵往了村中最大的一座宅子里。
她被盖上通红的盖头站在一具黑漆漆的桐木棺材旁,独自朝堂上两个捂着脸的男女磕头,就算与一具棺材拜了堂。
然后她就被人捆起来,掀开棺材的盖子,将她送入了黑漆漆的“洞房”。
满村人在大宅的院子里喜笑颜开的吃席,在吹吹打打之下,掩盖了棺材时不时传来的闷响。
一直到三更时分,挂着红绸的喜堂被改做惨白的灵堂,一行人烧完了纸钱,便脸色麻木地抬着那具巨大的棺材,走入后山,抬进早已提前挖好的大坑中,一铲铲土将其掩埋。
白拂雪顿时明了前因后果,再看去那女僵尸身上除却阴气外,尚有不少暗红发黑的浊气缠身。
白拂雪幽幽一叹,道:“俗话说‘有怨报怨,有仇报仇’。
你虽被你贪财的舅舅私自卖与地主黄家,固然可怜。
那黄家又因迷信,生生害了你一条性命。
你怨气不散,又得此地阴气相助化为厉鬼,向害你性命之人索命也就罢了。
即便入了地府,想来判官念你遭遇,也不会为难你。
如何却又害了这一村人性命?”
那女僵尸闻言,眼瞳再次变为赤红之色,她也不知哪里来得勇气,径直无视了那些收敛毫光的极品“法器”。
冲白拂雪竭力伸长脖子,嘶吼道:“他们都该死,都该死啊!”
梅稔初以为自己早已忘了,可事到临头,当初黄家村人那些冷漠的表情,又一幕幕清晰映入眼帘。
他们明明都知道,却只是眼睁睁看着,没一个人救自己!
梅稔初恨,她恨黄善仁一家为富不仁,更恨村人们的冷漠无情!
但白拂雪无动于衷,只是伸出一根手指,朝那女僵尸额头一点。
刹那,女僵尸完全无法闪避,她愣了一下。
环顾左右,却发现她似乎又回到了当初被配阴婚的路上,正惊惧间。
又发现自己竟只是站在人群中,旁观眼前一个小女孩身穿宽大不和谐的嫁衣,手抱公鸡,骑在毛驴上,被人牵着走过。
而那张脸,不是自己的。
她心中升起一股劫后余生的欣喜,耳畔却有谁在絮絮叨叨着,“梅稔初,她跟你一样,要被人配阴婚了,快去救她。”
站在麻木人群中的梅稔初对上那女孩似刚巧转头看来。
而那女孩看到她眸子,不知是不是错觉,看到自己的时候,似乎亮了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