刹那,白拂雪的视线再次拔高到云层,俯瞰脚下大地,已是草木繁盛、花鸟鱼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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渐而,大地上出现了人类的身影。
是嗷嗷待哺,缩在母亲怀中大哭的婴孩;
也是垂垂老矣,行将就木的老者。
从钻木取火,腰围草裙的原始部落;
再到纵横交错的石板街道两侧,鳞次栉比的房檐屋舍连绵不绝,一直延伸到高丘上一眼望不到头的宏伟壮丽楼阙。
白拂雪如今的意识已被分成许多份,有山林中饮水的鹿、山崖间奔跑的老虎、草原上俯瞰羊群的狼、亦有掠过天际,高飞于空的飞鸟;
有正竭力钻出泥土里的嫩芽、有向阳开的葵花、有参天巨树被秋来的风吹动枝叶,主干仍是岿然不动;
亦有本长于深谷,却被人挖来,被千金收购,自此圈养在深宅大院里,放置在华丽的雕花窗台上,种植在瓷盆中的幽兰。
它安静看着窈窕温柔的美妇人盛妆打扮,每日笑意盈盈;
再是一二年后,美貌渐消,每日坐于窗前,衣带渐宽,日日靥生愁怨。
一日,它被几个顽皮的小童儿跑过,衣带勾动瓷盆,无意打碎。
它跌落在地,曾经千金买来为博美人一笑的珍贵兰花,又被当作垃圾丢弃到板车上。
随着板车晃悠悠出了城,被埋在灰坑中不见天日。
亦有大洋深处随便长长的丑陋海鱼,也有时而翻腾出海面,发出一声鲸鸣,逍遥遨游万里的巨鲸;
还有街道上的贩夫走卒、监牢中走投无路的囚犯;
却又有意识,是皇宫挥舞着小木剑,肆意打太监、宫女,玩耍的皇子;
亦有含羞带怯、凤冠霞帔的公主,因母家强势,遂秉权擅政,在无数豪奢的府邸、别院中豢养了不少面首,整日肆意逍遥。
也有坐于坊间,日日辛辛苦苦织布,被坊主随意配了小工,被酒醉乱拳打死,匆匆埋于院中,哪怕不见了,也无人问津的织女。
他的意识被分成很多份,是形形色色的动物、植物,和各种各样的人。
有的生而高贵、一生平安顺遂;有的才呱呱坠地就遭人分食,不一而足。
但白拂雪最大的一团意识,仍是高悬在九天之上,冷眼旁观着,如同在看一幕幕电影,心如止水。
少息,他处于此间诸多离散的意识,逐渐回归。
他如同神只,高高在上,坐看云卷云舒。
白拂雪在云端,看见被埋于灰坑的幽兰缓缓吐出最后一口气,孕育出一颗种子。
百年后,凡人累经战乱。
他们的尸骨与骨灰,成为了最好的养料。
又百年过去,此地兰花丛生,开得格外好,一时声名远播,吸引来无数文人骚客。
自幼凶狠暴戾、恣意妄为的皇子终被揭竿而起的叛军枭首,悬挂在城门上。
视人如提线木偶的公主,豢养了无数面首,玩弄感情,最后终被一个花言巧语男子所骗得哭瞎了眼睛,形容疯癫,终被夺权的太子所杀。
深埋院中的白骨,因扩建道路终被人掘开,而重见天日。
又幸而遇见了一些坚守责任的捕快们,明察秋毫,结合左右邻里证言,终将罪犯绳之以法。
正义虽然会迟到,但不会缺席。
白拂雪是历来不喜欢这句话的,因为这句话显得太过高高在上了。
对芸芸众生而言,很多时候,在活着的尺度中没有等来应有的正义。
那么对于他/她,这一单一个体而言,那迟到的正义就等于不存在。
可若世间有轮回转世一说……
织女日夜辛劳,不幸遇到酒徒,惨遭殴打罹难,乃上辈子作恶多端;
皇子被人枭首,却终归还逍遥快活了大半辈子,他治下无数黎民、清廉官员,因他个人好恶,殒命者不知凡几。
他们都活该吗?
他们上辈子都作恶多端?
公平吗?
不公吗?
哪怕转世,就能弥补上辈子的过错或承担上辈子的报应吗?
就像白拂雪很清楚,净乐国的那位王后长得很像自己在地球的母亲,但她不是她。
不能说这位王后,看似幸福生活美满,就能弥补母亲的遗憾了。
就像是那位卖冰水的女摊主,不能说她是狗皇帝的转世,她这辈子就活该受苦受难。
她又不记得,也不知道自己上辈子干过什么事!
冥冥中,白拂雪再次想起师兄,曾在梦界对他说得话——
“拂雪,我道门只修今生,不讲来世。”
眼前突然出现一位似鹤发童颜的老者,又似小童的白衣人,他含笑点头,道了句:“善。”
白拂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