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就像传说中的神只,在宇宙的画卷上信手涂鸦,留下一些自认为有趣的标记,却从未想过要去解释,也懒得去顾及那些渺小的、试图解读这些标记的蝼蚁。
根据“甘渊”图书馆深处那些几乎无法读取的古老记录,伊姆文明最初降临地球,并非出于征服的欲望。或许,只是因为地球恰好处于某个重要的量子节点,又或许,只是因为这个蓝色星球的某些特征,在他们那非人类的审美中,显得格外……和谐?
他们没有发动战争,没有使用我们理解中的武器。他们只是存在。他们的存在本身,就足以改变一切。
他们利用“时空编织”技术,引导着宇宙暴胀阶段的暗物质流,像园丁精心修剪花圃一样,播撒下暗物质的种子。这些种子在亿万年的时间里,慢慢聚合,形成了星系的结构,为恒星的诞生提供了舞台。银河系的旋臂,或许就是在伊姆无意识的“编织”中,悄然成型的。
人类后来观测到的宇宙大尺度结构,那些恰到好处的星系分布,那些神秘的暗物质晕,都留下了伊姆文明无意间烙下的印记。他们就像是宇宙的园丁,在播种之后,便任其生长,不再理会。
然而,文明的轨迹,总会因为各种微小的变数而偏离预设的轨道。当地球文明发展到能够初步窥探宇宙奥秘,甚至试图模仿伊姆留下的痕迹时,冲突便不可避免地产生了。
是误判?是警告?还是单纯的……清理?
历史在“甘渊”的迷雾中变得模糊不清。只知道,一场浩劫之后,地球的“阿尔法”星球,那个曾经孕育了无数梦想和苦难的摇篮,变得不再适合碳基生命居住。并非被彻底摧毁,而是被……格式化了。大气成分被改变,地壳结构被重塑,磁场变得混乱不堪。人类被迫放弃世代居住的家园,撤退到刚刚通过“时空编织”技术创造出来的、位于另一个维度的“贝塔”星球。
贝塔,最初被描绘成人类的“新伊甸园”。它拥有适宜的环境,丰富的资源,甚至根据人类的基因蓝图,进行了一些……优化。伊姆文明似乎展现出了某种“善意”,或者说,是一种更高层次的“设计欲”。他们将人类安置在贝塔,提供了近乎无限的能源和技术支持。
但这“善意”的代价,是自由。
人类在贝塔上建立起新的文明,享受着伊姆赐予的舒适与便利。但渐渐地,一些人开始察觉到不对劲。社会的结构变得越来越“高效”,人们的思想变得越来越“统一”。创造力和批判性思维,在不知不觉中消退。一种无形的枷锁,似乎正在悄然收紧。
然后,就是“甘渊”的降临。
没有人确切知道那一天发生了什么。只记得天空突然变成了诡异的、如同液态金属般的颜色,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铁锈和臭氧混合的刺鼻气味。通讯中断,电力瘫痪,城市陷入混乱。伊姆文明,那个一直扮演着“神只”或“导师”角色的存在,露出了他们冰冷而真实的面目。
他们并非要毁灭人类。毁灭,对他们而言,或许比创造出贝塔这样的“人工生命摇篮”更加简单,也更加……无趣。
他们要的是驯化。或者说,是格式化。
那些反抗者,那些试图探寻真相的人,那些无法被“格式化”的灵魂,被一种名为“钢印”的技术,永久地封印了起来。这不是物理上的烙印,而是直接作用于意识深处的枷锁。被施加钢印的人,会失去大部分的情感和记忆,只剩下最基本的生存本能和对“秩序”的服从。他们不再是“人”,而是某种……活着的工具。
而剩下的、被认为“合格”的人类,则被集体意识引导,或者说,是放逐到了一个名为“甘渊”的维度。
甘渊,不是一个星球,不是一个空间站,而是一个概念的牢笼。它存在于贝塔星球的某个“背面”,一个由伊姆文明利用时空编织技术构建的、与正常时空维度有着微妙斥力的夹缝中。
这里没有真正的天空,只有一片无边无际的、泛着金属光泽的灰色穹顶。脚下也不是坚实的土地,而是一种冰冷、粘稠、不断缓慢流动的……基质。空气中永远弥漫着一股合成蛋白质和消毒水混合的味道。光线是恒定的,没有日夜交替,只有均匀的、缺乏温度的照明。
时间的流逝感也变得异常模糊。一天,一年,一个世纪?被困在甘渊里的人们,早已失去了对时间的精确感知。他们日复一日地重复着被分配的工作,生活在严格的规则之下,思想被无处不在的监控和潜移默化的宣传所塑造。
甘渊,是人类失去自由后的永恒黄昏。这里没有痛苦,没有挣扎,只有一种近乎麻木的、平静的绝望。就像江南笔下那些被命运捉弄的主角,他们或许还活着,但灵魂早已死去。
第五章:西翁——织梦者的低语者
在西翁来到甘渊之前,这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