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百年前他俯瞰人间,看见部落长老用燧石割开少年胸膛,取血浇灌枯萎的粟米。老妇人在腐烂的鹿皮上摩擦骨针,给佝偻着背的老者缝合溃烂的伤口。那些被瘴气蚀黑的肺叶在月光下泛着珍珠母贝的光泽,像极了天庭掉落的碎玉。
“道友当真要为人族立命?“当年西王母的昆仑镜里浮着寒霜,镜中倒映的万丈星河正将三十三重天的法则撕成碎片。
永乐的指尖停在灯盏兽面纹的瞳孔处。青铜熔铸的兽口衔着灯芯,此刻却像含着半截断剑。他想起昨夜那个跪在祭坛前的少女,她右腿生着白骨疮,左臂却托着朵将谢未谢的优昙。当永乐的威压震碎她脊椎时,那些从伤口涌出的不是血,而是裹着金边的莲瓣。
“您说过众生平等。“少女溃散的识海里浮出最后一丝执念,像月光下将熄未熄的烛火。
青铜灯盏突然发出龙吟般的震颤。永乐看见自己的倒影在灯壁上扭曲,额间浮现的道纹与少女脊骨裂痕渐渐重合。他伸手握住灯柄,任由滚烫的铜汁顺着掌纹渗入骨髓——那些流淌在人族血脉里的苦难与坚韧,正顺着青铜脉络注入他空荡荡的紫府。
第一盏魂灯亮起时,东方荒原的某个部落正举行葬礼。老族长的尸身躺在槐木棺椁里,腐烂的眼窝里突然钻出萤火。那些幽蓝光点掠过龟裂的土地时,地脉深处传来琉璃碎裂的脆响。某个沉睡在岩层中的凡人突然剧烈咳嗽,吐出的血块在雪地上凝成两枚玉简。
?
律令降世那日,九嶷山的雪全部变成了铁蒺藜。
永乐站在云海翻涌的断崖边,看着人族修士用青铜灯盏照亮的识海。那些游动的魂火在律令符文中舒展成莲,有个瘸腿少年正踩着《天工开物》的残篇御剑,他缺失的左腿处生出半透明的玉质骨骼,每步落下都震碎三丈内的瘴气。
“原来如此。“永乐扯下束发的青玉簪,任由及腰长发在罡风中燃烧般飘散。他终于看清自己铸就的因果——那些被律令锁住的神魔残躯,正在人族修士的丹田里开出妖异的曼陀罗。有个少女的紫府中沉睡着烛龙逆鳞,每当月圆之夜就会化作赤色小蛇,啃食她为凡人祛除的业障。
西昆仑的碎石突然开始淌血。永乐握紧正在融化的青铜灯盏,那些流淌的铜汁在虚空凝结成锁链形状。他记得三百年前古神陨落时的场景:句芒的羽翼化作漫天梧桐雨,句龙断裂的脊椎撑起整个东夷城,而洛水女神破碎的裙裾里,游出七十二尾赤鳞鱼跃入人族血脉。
此刻那些碎片正在苏醒。
血雨砸在青铜灯盏上的声音像是无数婴儿初啼。永乐看见自己映在灯壁上的倒影正在龟裂,紫府深处传来锁链崩断的脆响。某个沉睡在律令深处的声音突然苏醒,那是他亲手封印的“造物“执念,此刻正对着满天神佛狞笑:“你可知所谓律令,不过是另一道枷锁?“
东荒某处地宫突然传出龙吟。正在啃食贡品的尸蟞突然组成卦象,某个被永乐斩去三尸的古神残魂正通过血祭,将破碎的神格注入凡人胎儿。接生婆抱着啼哭的男婴不知所措,那孩子掌心带鳞,指甲泛着青铜器经年氧化后的青绿色。
?
永乐仙尊失踪那夜,所有青铜灯盏都开始结霜。
人族修士发现修炼时总走岔气脉,明明按照《归藏易》运转的周天,总会莫名其妙地绕到心脉末梢。有个在东海斩杀过穷奇的剑修突然斩不断蛛丝,他颤抖的手指抚过剑柄镶嵌的息壤,发现原本金光流转的灵石里,竟嵌着半片带血的鳞甲。
九嶷山巅的青铜巨树开始落叶。那些本该腐朽的青铜叶在坠落时化作金雨,浇灌着山脚处突然疯长的曼珠沙华。有个采药人在花丛里捡到半截断指,指节上套着枚刻满律令的青铜扳指,当月光穿透戒面时,整片山谷的彼岸花都显露出人脸形状。
最诡谲的是北冥海眼。原本沉睡的归墟古兽突然集体搁浅,它们龟裂的鳞片下钻出细小的青铜菌丝。有个鲛人族巫祝剖开死去的玄龟,发现其心脏位置不知何时长出颗玉白色肉瘤,当她用骨针挑破时,滚出的竟是半凝固态的星砂。
“这是返祖。“永乐的残魂在星砂堆里蜷缩成胎儿的形态。他看见自己当年留在律令里的后手正在发芽——那些镇压古神的锁链,此刻正与人族血脉融合成新的道基。有个樵夫在劈柴时震碎识海,飞溅的星砂在他伤口处凝成青铜色经络,当晚他梦见自己化作青铜灯盏,灯油是从脊椎抽出的骨髓。
东海归墟深处传来洪荒钟鸣。永乐看见自己留在律令中的执念正在具象化,那是个用九条断龙筋编织的罗盘,指针永远指向人族修士丹田。某个刚踏入紫府境的少年突然七窍流血,他破碎的神魂里游出条半透明的小龙,正用尾鳍拍打着少年颅骨内壁。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
“你终究选了这条死路。“西王母的昆仑镜照出永乐此刻的模样:他化作万千青铜微粒嵌在人族修士体内,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