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压压的骑兵如同决堤的洪水,向着高地发起了冲锋。
“稳住!”邹苍哑着嗓子喊道,他拉开弓,瞄了很久,直到敌人冲入射程,“放!”
稀稀拉拉的箭矢飞出,精准地射翻了冲在最前的几骑。但这根本无法阻挡洪流。
“枪!”皇甫辉长枪前指。
残存的长枪兵死死抵住地面,枪尾顿入冻土,锋利的枪尖斜指前方,组成一片冰冷的死亡森林。
轰!
骑兵狠狠撞了上来。
刹那间,人仰马翻!
长枪刺穿马腹,捅穿骑士,但巨大的冲击力也将枪阵撞得连连后退,阵型瞬间凹下去一块。
“顶住!”皇甫辉如同疯虎,长枪舞动,接连捅翻两个试图冲破缺口的敌骑。
简明亮挥着刀,护在他身侧,状若癫狂,完全不顾防御,只攻不守,瞬间就成了血人。
邹苍丢开空弓,捡起一把弯刀,带着几个老兵死死堵住另一个缺口。他打法刁钻狠辣,专找马腿和下盘招呼,每一次挥刀都必然见血。
惨烈!鹰扬军这几十号残兵,就像暴风雨中的一块礁石,被汹涌的浪潮一次次拍打,每一次都似乎要碎裂,却又每一次都顽强地重新凝聚起来。
尸体在他们脚下堆积,有敌人的,也有自己兄弟的。
雪地被热血融化,又迅速冻结成暗红色的冰坨,滑腻无比。
一个亲卫被长矛贯穿,他死死抓住矛杆,对着敌人喷出一口血沫,才颓然倒下。
一个老兵肚子被划开,却咆哮着抱住一个敌兵摔下马,用牙咬碎了对方的喉咙。
圆阵越来越小,人越来越少。
皇甫辉身上添了好几道伤口,鲜血浸透了衣甲,寒冷和失血让他视线开始模糊。
简明亮一条腿被砍伤,几乎站不稳,全靠拄着刀支撑。邹苍喘着粗气,手臂颤抖,几乎握不住刀。
还能站着的人,已经不足二十。
箭早已射光,弩更是成了烧火棍。
下面的恰克骑兵似乎也被这股顽强的抵抗和惨重的伤亡打得有些胆寒,攻势稍缓,只是围着,用弓箭远远吊射。
“大…大人……”简明亮声音嘶哑,几乎说不出话,“没…没箭了…咋办…”
皇甫辉看着周围兄弟一个个倒下,看着底下那些虎视眈眈的敌人,一股巨大的悲凉和绝望涌上心头。
他咧开干裂流血的嘴唇,露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还能咋办?弟兄们,还能动的,跟老子冲下去!杀一个够本,杀两个赚一个!”
最后的十几个人,相互搀扶着,聚拢在一起。
没有人说话,只是用尽最后力气,握紧了手中的兵器,眼神里是一片死寂的疯狂。
就在他们准备做最后冲锋,葬身在这片冰冷雪原之时——
“呜——呜——呜——”
一阵截然不同、更加苍凉悠远的号角声,突然从西面传来!
紧接着,大地开始微微震动。
所有人心头都是一震,包括底下围困的恰克骑兵,都下意识地朝着西方望去。
只见地平线上,一道黑线急速蔓延、变粗!一面巨大的旗帜在风雪中猎猎展开!旗帜上,绣着一头狰狞咆哮、肋生双翼的雄狮!
那旗帜……皇甫辉和简明亮都愣住了,他们从未在鹰扬军的序列里见过这面军旗!
是哪来的队伍?
“是…是狮威军!是狮威军的飞狮旗!”邹苍忽然激动得嘶声大叫起来,声音里充满了难以置信,“他们…他们怎么会在这里?”
狮威军?
皇甫辉和简明亮瞳孔猛地一缩。
他们当然听说过这支军队的名号!这是镇守大夏西垂老西关的铁血边军,其军帅梁议朝后来归附了西夏,然后又在西南和陈仲、全伏江组建了西南自治同盟……他们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这里离老西关和西南可有数百里!
还没等他们想明白,那支千人左右的狮威军已经如同猛虎下山,以惊人的速度切入战场!他们装备精良,战术娴熟,狠狠撞入恰克军侧翼!
恰克军的注意力全在坡上的残兵身上,根本没料到侧后方会突然杀出一支生力军,顿时阵脚大乱!
“杀!”狮威军中爆发出惊天动地的喊杀声,刀光闪烁,恰克骑兵人仰马翻。
几乎是同时,南面也传来了急促的马蹄声!
一面鹰扬军的大旗出现!李章派出的五百精锐骑兵终于赶到!他们看到战场形势,毫不犹豫地朝着混乱的恰克军后方发起了冲锋!
“是我们的援军!李将军的人来了!”高地上,残存的鹰扬军士兵发出了劫后余生的狂喜呐喊!
绝处逢生!
皇甫辉看着底下突然陷入混乱、被两面夹击的恰克军,看着那面陌生的飞狮旗和熟悉的鹰扬战旗,一时间竟有些恍惚。
绝境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