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一个扫盲与授技并举!”严星楚抚掌,“那依先生之见,教化之最终目的,为何?”
唐展肃容答道:“首要自是使百姓受益,仓廪实而知礼节。其后,方是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然此‘天下’,非一家一姓之天下,乃万民之天下。教化之功,在于培育能担此责之材,而非只知皓首穷经、不识五谷的酸儒。”
严星楚目光锐利起来,他仔细询问了唐展过去的经历。
当得知唐展在地方为官时,一府之地在其任上竟出了三名举人、上百秀才,不由更是惊讶。
然而唐展却是一叹:“其中多数,仍陷于科举旧途,所思所学,于民生实务裨益有限,甚至多有迂腐之辈,实不足道。在下之力,亦只能稍作引导,难改大局。”
严星楚正要开口,书房门被轻轻叩响。
“进来。”
门开处,一位精神矍铄、留着山羊胡的老者走了进来,正是劝农司主官兼监察副使王东元。
唐展一见来人,顿时面露惊喜,急忙起身,恭敬行礼:“王师!您怎会在此?”
王东元哈哈一笑,先是向严星楚行了一礼,然后才扶起唐展:“唐博士,不必多礼,快请起。老夫如今在严帅麾下,忝任劝农司主官,混口饭吃。”
他转头对严星楚笑道:“大帅,您与唐博士聊得如何?老夫在武朔城收到大帅询问唐博士过往的传书,一想不妥,生怕这送信之人说不清楚,让明珠暗投,便赶紧跑来了!”
严星楚也笑了:“王先生是怕我把唐先生放跑了?”
王东元捋须笑道:“确有此意!大帅,您别看唐博士年纪不到而立,却是国子监近百年来最年轻的博士!于教化育人之道上,眼光独到,颇有实策,远非我等老朽可比。
他那篇《治教要略》,当年在国子监内部也曾引起争论,老夫与当时的刘司业都是极为赞同的,只是…唉,国子监积弊已深,牵绊太多,终未能施行。
后来老夫又因犬子之事,不得不离开京师…今日听闻唐博士至此,岂能不来?此乃天赐大帅之良才也!”
唐展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连忙道:“王师谬赞了,晚辈那些不过是纸上谈兵…”
“诶!”王东元打断他,“是否是空谈,要看在何处施行。在京师国子监,或许是空谈。但在这百废待兴、万象更新的北境,正需你这般敢想敢为的年轻人大展拳脚!”
严星楚听完,心中已有决断。
他看向唐展,神色变得无比郑重:“唐先生之抱负与见解,深合我意。如今王先生又如此力荐。严某便直言了,我北境求贤若渴,正值用人之际,不知唐先生是否认同严某与鹰扬军所为?可愿留下,助我一臂之力,也为这北境万千百姓,谋一个更好的未来?”
唐展看着严星楚真诚而炽热的眼神,又看向一旁殷切期盼的前辈王东元。
再想着这一路来的见闻,归宁城的勃勃生机,英烈堂的忠魂凛凛,以及严星楚务实而远大的理念,早已在他心中激荡。
他深吸一口气,退后一步,整理衣冠,对着严星楚,躬身长揖:“唐展,愿为大帅效力,尽绵薄之力!”
严星楚大喜,立刻上前双手扶起他:“好!我代北境军民,谢过先生!”
他当即朗声道:“史平!”
史平应声而入。
“传令:即日起,设鹰扬军劝学司,授唐展先生为劝学使,总揽北境教化育人之责!同时,兼任鹰扬书院山长!”
原山长由严星楚的岳父洛佑中暂代,但洛佑中年事已高,且志不在此,早已多次向严星楚请辞,让他另觅贤能。如今,这最合适的人选,终于出现了。
三天后,东牟丹罗城内一处小院。
陆节独坐灯下,看着手上的密信,上面的字迹,是他熟悉无比的严帅亲笔信。
信上的内容,让他那颗早已在谍海风波中锤炼得冷硬的心也不由波动起来。
大哥秦冲的骨灰,终是回到了归宁城,入了英烈堂。
而带回骨灰的是已经数年未见的四姐陈佳,现在更在天阳城安了家。
伤恸与狂喜两种截然相反的情绪,让他呼吸都为之一滞。
他闭上眼,深吸了一口空气,再睁开时,眼底翻涌的波澜已被强行压下,只剩下深海般的沉寂。
现在不是沉湎于悲伤的时候。
他还有任务,一个由他亲自策划的至关重要的任务。
这任务不仅关乎他在东牟的经营,更牵扯到鹰扬军本土的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