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轰烈烈的反贪运动持续了整整一年。这一年几里,大汉朝廷内部风刀霜剑,无数官员落马,刑场上的血迹几乎未曾干涸。庞大的抄家所得,极大地缓解了朝廷的财政危机,黄玄终于能稍稍舒展愁眉,开始有计划地修复水利,囤积粮草,为新军的装备更新提供了资金。
大汉内部这场刮骨疗毒般的反贪风暴,无形中也给了外部诸侯喘息之机。荆州刘表、益州刘璋,原本惴惴不安,恐刘昆乘胜南下,见状终于松了口气,转而忙于内部经营。江东孙策,虽对广陵的高顺耿耿于怀,时刻想雪历阳之耻,然其新败之后元气未复,且内部山越问题因臧霸的潜入而更显复杂,短期内亦无力北顾。
曹操更是敏锐地抓住了这个机会。他一方面加紧整顿内政,另一方面,竟将目光投向了因刘昆压力暂时减轻而松懈的丹阳郡,与同样想扩张势力的孙策之间,摩擦日渐增多,甚至爆发了几场小规模冲突。两大诸侯的注意力,被彼此短暂地吸引了过去。
长安城内的刘昆,站在重新充盈起来的府库前,目光却已越过眼前的财富,投向了更远的远方。内部的蛀虫虽初步清理,但帝国的肌体仍需漫长调养。外部的诸侯虽暂得喘息,却极终有一战。而像刘备这样于夹缝中新生势力,更需警惕。天下棋局,依旧波诡云谲,他的征途,远未结束。
熹平七年(公元195年)四月,暮春的风仍带着一丝寒意,卷起官道上的尘土,扑打在逃亡者脸上。刘备伏在马背上,肩头胡乱缠裹的布条已被暗红的血渍浸透。每一次马蹄踏地的震动,都牵扯着伤口,带来阵阵撕裂般的痛楚,但他紧咬牙关,未发出一声呻吟。昨夜长安城内的惊变犹在眼前——大将军府邸的火光、金铁交击的锐响、三弟张飞那声混杂着痛苦与决绝的“从此恩断义绝!”的怒吼,以及最后时刻几乎得手却被刘昆身旁神秘高手拦下的致命一击……这一切,如今只换来了海捕文书上“僭称宗亲、祸乱天下,格杀勿论”的冰冷字样。
“大哥,前方已是汝南地界,再往南…就是荆州了。”简雍的声音干涩沙哑,他勒紧缰极绳,原本清瘦的面容因连日的惊恐奔波更显憔悴,眼底布满了血丝。他回头望了望队伍,连同他们在内,只剩下十二骑,人人带伤,坐骑嘴角泛着白沫,显然已到了体力的极限。
刘备缓缓直起身,回首北望。长安城的轮廓早已消失在沉沉暮霭与地平线下,唯有肩头的伤痛和心底的空茫提醒着他那场彻底的失败。他这位自诩的“汉室宗亲”,如今正被这个强大得令人窒息的新“大汉”朝廷追剿如丧家之犬。
“咳…”一阵咳嗽扯动了伤口,刘备的脸色白了极白,他摆手止住了简雍关切的询问,“无妨…弟兄们如何?”
“粮袋早就空了,最后一块麸饼…清晨给了伤重的李二。”简雍的声音低沉下去,“若再寻不到吃食和落脚处,人马只怕…”
夕阳将卧牛山巨大的阴影拉得很长,山林间的风声如同呜咽。一行人马踏着沉重的步子,刚行至山隘处,忽听得一阵急促锣响!
“哐哐哐——”
紧接着,呼啦啦从两旁林莽中涌出百来号人马,拦住了去路。这些人衣衫驳杂,手持兵刃,面目凶悍,显然是一伙草寇。为首两条大汉尤为醒目:一个面如锅底,虬髯戟张,犹如铁塔般矗立,手中一柄鬼头大刀寒光闪闪;另一个体格雄健,目光精悍,挺着一杆铁枪,杀气腾腾。
那持枪的汉子率先开口,枪尖虚点,喝道:“此山是爷开!要想从此过,留下马匹财物,饶尔等性命!”声音洪亮,在山谷间回荡。
刘备心中一凛,正待强打精神周旋,身旁的简雍已抢先一步策马而出。他脸上挤出些许笑容,尽管疲惫却仍努力保持镇定,拱手道:“二位英雄且慢!动刀兵前,何不先识得眼前贵人?”他侧身,恭敬地引向刘备,“此乃大汉皇叔、中山靖王之后,刘备刘玄德公!今虽暂困风尘,然龙凤之姿,天日之表,终非池中之物!岂是寻常商旅可比?”
那黑脸大汉——周仓,闻言铜铃般的眼睛瞪得更大,仔细打量起刘备。但见此人虽风尘仆仆,血染征袍,脸色苍白,却果然生得两耳垂肩,双手过膝,眉宇间虽带倦色,却自有股不凡的气度。他早年听闻过刘备之名,知其曾参与镇压黄巾,颇有仁德之声,心中不免动摇。
刘备适时地长叹一声,声音虽不高,却充满了真挚与悲悯,仿佛将一路的艰辛与对天下的忧虑都融入了这一极声叹息中:“备飘零半生,屡经坎坷,今日得见二位壮士如此雄姿,如暗夜得见炬火!唉,若得上天垂怜,得豪杰如二位鼎力相助,匡扶汉室,拯黎民于水火,又何愁大事不成?”说罢,他目光灼灼地看向周仓二人,那眼神既有期待,也有毫不掩饰的赞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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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仓本是直性情的汉子,被刘备这番言语和神态打动,只觉热血上涌,当下不再犹豫,“当啷”一声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