枯坐约莫半个时辰,自觉无趣,便起身告辞。
送走富勒浑,梁诗正独立檐下,望着迷蒙雨幕,眉头深锁如峦。这富勒浑,来者不善!他返身回屋,对管家沉声吩咐:“闭门谢客,非至亲故交,一概挡驾。”
细雨初霁,檐角滴珠,敲落庭前青石。魏嬿婉斜倚紫檀嵌螺钿美人榻上,指尖闲拨,撩弄案头汝窑香炉逸出的袅袅青烟。春婵侍立榻畔,正低声报说内务府新呈贡品名目。
帘栊微动,澜翠悄步而入,手中竟捧回一尺半见方的紫檀木扁盒。
“主儿,”她趋近榻前,低声禀道,“此乃梁大人府上,辗转托进忠心腹,悄悄递入的。”
魏嬿婉拨弄香烟的指尖微滞。凤眸流转间,澜翠会意,将木盒轻置榻边小几,垂手退立。
魏嬿婉直起身,玉指探出,抚过那光润的盒面,触手凉沉。她未即开启,只凝眸细审,似在掂量这方寸所载之重。须臾,指腹轻扣精巧铜锁,“嗒”然一声,盒盖应启。
盒内未衬繁缛锦缎,唯铺一方素净的天青软缎。其上亦静陈三物,清雅排布,意蕴自深:
居中一段何首乌藤根,形质天然,略事修治。色若深褐,坚如铁铸;藤身盘绕,首尾相衔,浑然一体。其右列楠木棋罐,内无杂色,唯墨玉云子满贮。乌光流转,触手生温,颗颗浑圆,明可鉴影。左卧湘妃竹根雕鸣蝉,取根节密实处,因形就势,刀工简淡:薄翼透如轻绡,纹理毕现;蝉躯线条圆畅,伏姿沉静。竹根紫褐泪斑,恰缀翼间为纹,平添古意。
“好个‘首尾相顾,墨守成规,知时而动’……” 一丝慵懒中淬着洞明的浅笑,如羽轻噙于魏嬿婉嫣红唇畔。她眼波流转,似醉非醉,声线亦拖曳出几分漫不经心:“梁大人呐,倒是个七窍玲珑的妙人儿。这份‘谢忱’与‘盟契’……”尾音微顿,纤指若有似无拂过鬓边珠翠,方才续道,“本宫收下了。”
“他既懂得‘蝉翼’之薄,当知‘收敛’之重。这‘声远’……且待天时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