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侧螓首,素指似无意拂过腕间刺目的红痕,眼睫低垂复抬,“容佩纵有千般不是,终究是娘娘近侍。今日之失,或是一时莽撞,或是力有不慎,未必真存悖主之心。若因此重杖三十,致其血肉淋漓,传至外廷,知情者或赞娘娘宫规森严;然那不知底里的,妄加猜度,恐有损娘娘初正位中宫、仁德宽厚的圣明之誉。”
“臣妾斗胆,恳乞娘娘恩典。念今日乃娘娘初掌凤印、统御六宫之始,亦念及容佩侍奉的微劳,可否将这刑罚略作通融?便在这殿内,于诸姐妹见证之下,罚她掌嘴数下,以为薄惩?”
“如此,一则彰娘娘初登大宝,恩泽六宫,体恤下情,不忍重刑之仁厚;二则,亦令诸姐妹亲见,娘娘此番,非是纵容,实乃念旧恩、惜颜面、存大体,为整肃宫闱、以儆效尤,更昭示统御六宫、恩威并济之圣主风范。此举既全娘娘坤德昭彰的清誉,又惩戒了奴才,岂非两相得宜?”
殿内众人屏息凝神,目光交汇处心思各异,唯待凤座决断。
如懿面上虽不显山露水,心中却似翻江倒海一般。她檀口微张,片刻,不得不徐徐颔首,沉声道:“罢了。既令妃言之凿凿,句句在理,字字关乎本宫清誉与宫中体统……本宫,便依你所请。”
“惢心!着容佩,即刻行刑,掌嘴三十!就在此地,给本宫——打!”
“是。”惢心应声上前,素手轻扬,只闻“啪”的一声脆响,恍如玉器迸裂,容佩的脸便狠狠偏向一侧。一道细细的血痕,登时如胭脂膏子般自她唇角沁出。
起初容佩尚能咬牙强忍,喉间只滚出几丝呜咽;及至十数下过后,那强撑的筋骨便散了架,痛呼哀鸣再难压抑,伴着涕泪横流,与那脸上的血水混作一处,点点滴滴洒落在金砖地上。不消片刻,两颊已是高高坟起,青紫肿胀,指印宛然,整个人软瘫在地,气息奄奄,几欲昏死过去。
魏嬿婉眼波于容佩身上一转,款款探出软底绣履的足尖。鞋头明珠微晃,带着几分不经意的闲散,将那碎玉轻轻拨开。裙裾微动,如莲叶轻摆,旋身复坐于锦裀绣褥的紫檀椅上。早有宫娥机灵,奉上新沏的香茗。她伸出水葱似的指甲,轻揭青花薄胎盖碗,漫拂浮沫,方送至唇边,闲闲呷了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