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娘娘恩典,雷霆雨露俱是君恩。还请愉妃娘娘——接赏。” 话音未落,她竟不由分说,将那只烧得赤红滚烫、毫无隔热之物的手炉底座,稳稳地、死死地按进了海兰被迫摊开的掌心之中!
“滋——!”
“呃……”海兰浑身剧震,一股钻心刺骨的灼痛瞬间自掌心窜遍四肢百骸!额角冷汗立时涔涔而下。她本能地想缩手,却被容佩铁钳般的手死死按住手腕,动弹不得。灼热的痛楚与巨大的羞辱如烈火般焚烧着她的身心,脸色瞬间惨白如纸,贝齿死死咬住下唇,才堪堪将那声痛呼咽下,唯余身体无法抑制的颤抖。
如懿高踞凤座,冷眼旁观,满意地颔首浅笑:“愉妃,既知此物‘灼热难当’,便更该时刻紧握,用心‘体味’本宫这份‘恩典’!此炉之热,正如中宫之威,炽盛煌煌,普照六宫。尔需时时刻刻,铭记于心!”
海兰深深俯首:“臣妾……愚钝……谢皇后娘娘……恩典……雷霆雨露……俱是君恩……臣妾……必当……刻骨……铭记……”
“铿!”
赤金手炉自她痉挛的指间滑脱,重重砸在殿内厚厚的地毡之上。炉盖掀开,几块烧得通红的银炭滚落而出,顷刻间将地毡灼出数个焦黑的窟窿,青烟袅袅腾起,刺鼻焦糊之气弥漫开来。
如懿神色间盈满掌控他人生死的睥睨与对海兰痛楚的玩味:“愉妃这是何故?本宫观你连声音都打着颤……可是这炉子……烙着你了?”
海兰掌心一片灼红,闻此言猛地抬首:“皇后娘娘……何须……作此明知故问之态?!”
“本宫自然是‘知’!痛则通!不痛,何以镂骨铭心?不痛,何以谨记教训?!”
一滴滚烫的泪,终究难禁,自海兰眸中滑落。
一直如铁塔般侍立的容佩,此刻却动了。她几步趋至那泪痕前,并未看海兰,只对着地上那点湿渍道:“愉妃娘娘,您的泪珠儿,金贵得很呐。您要掉金豆子,劳驾移步,莫掉在奴婢面前。在奴婢这等粗鄙之人看来,您这眼泪,与那檐溜混着尘泥鸟粪的脏水,原无二致,不值一哂。”
“然……您若要将这‘金贵’的眼泪,甩到皇上跟前去……那奴婢少不得,也得当着各位主子的面,把话回个分明!”
“皇后娘娘今日所赐,乃是体恤您畏寒的‘恩典’!是奴婢亲手交到您掌中的!若您的手真个因此伤着碰着,您只管寻奴婢来!要打要罚,奴婢绝无二话,甘当领罪!”
“倘您欲借机生事,将些不干不净的‘脏水’往皇后娘娘圣洁无垢的凤仪上攀诬……哼,奴婢劝您,趁早收了这痴念!满宫的嫔妃主子们,可都睁着眼、竖着耳瞧着听着呢!这‘恩典’,是您‘甘愿’承领的!不为旁的,就为您自个儿从前做下的那些亏心勾当,今日这点‘暖意’,您也合该消受!这便是天理昭彰,报应不爽!”
容佩话音未落,阶下众妃早已心领神会,如提线傀儡般,齐刷刷屈膝俯首,声音带着惊惧的齐整:
“臣妾等眼见耳闻,绝非皇后娘娘之责!皇后娘娘体恤下情,恩泽深重,臣妾等感佩无地!”
“令妃,”如懿眸光流转,复落于魏嬿婉身上,“你今日倒是气色颇佳。永璇年幼,闻得前日偶染微恙,咳嗽可止?今已大安否?”
魏嬿婉闻声,端然出列,敛衽深福,垂首恭答:“臣妾回禀皇后娘娘,劳娘娘圣心垂念。永璇前日确乎微感不适,幸蒙太医精心诊治,仰赖皇上洪福庇佑,已无虞矣。臣妾代永璇恭谢娘娘慈恩。”
“嗯,如此甚好。阿哥康泰,实乃为母者至福。”如懿略作停顿,眸光微垂,徐徐落在魏嬿婉那双交叠于身前的柔荑之上,“本宫今日瞧着你这双手,素净纤柔,养护得宜,想来照料永璇起居,亦未曾有片刻懈怠。”她话锋轻转,侧首缓声吩咐:“容佩,去将本宫妆匣深处那对羊脂白玉镯取来。此玉温润蕴藉,触之生凉,最是滋养肌骨。赐予令妃,权当是本宫体恤你抚育阿哥的一番辛劳。”
“是。”容佩躬身领命,步履轻捷地退下,须臾便捧回一只紫檀托盘。盘上亦覆着明黄贡缎,缎下静静卧着一对玉镯。那玉质莹白如雪,剔透似冰,浑若凝脂初成,在殿内流溢的光线下,氤氲着温润的柔光。然则,但凡稍具眼力者凝神细观,便能察觉那镯环圈口异常紧束,分明小于寻常女子腕围。
魏嬿婉面上却倏然浮起恰如其分的惊喜与感戴之色,盈盈下拜:“臣妾谢皇后娘娘厚赐!娘娘恩泽如海,臣妾与永璇感戴不尽!”语毕,她微侧螓首,向侍立身侧的澜翠递去眼神:“澜翠,仔细收好娘娘的恩赏,务必妥为珍藏。”
“是。”澜翠趋前一步,恭敬欲接。
“且慢!”如懿黛眉微蹙,“令妃,本宫赐你此镯,原是要你即刻戴上,好让本宫瞧瞧,是否配得上你这般气韵风华。你竟要收入奁中?莫非是嫌弃本宫这镯子粗陋,入不得你的眼?还是觉得,本宫所赐之物,配不上你这双抚育阿哥的‘金贵’柔荑?”
魏嬿婉笑意不减,再次深深福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