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血为引!以骨为薪!” 下方,所有男女老少,无论黄口小儿还是白发老妪,皆咬破指尖,将一滴殷红的鲜血,滴入身前盛着清水的土碗中!血滴入水,晕开丝丝缕缕的红线。
“守护此木!守护此川!凡有觊觎者,无论官军匪盗,神佛妖魔——” 赵老蔫的声音拔高,带着刻骨的仇恨与决绝,“必以我荆襄之血,燃尽最后一息!焚其骨!啖其肉!此誓,天地共鉴,鬼神同听!”
“焚其骨!啖其肉!” 数百个嘶哑、悲愤、却又无比坚定的声音汇聚成一股洪流,冲破谷地上空淡薄的瘴气,在群山间隆隆回荡!那滴入清水的血线,仿佛被无形的力量引动,丝丝缕缕地汇聚向祭坛中央的龙脊木幼苗,被其叶片上流转的青碧光泽缓缓吸收。幼苗似乎微微挺直了些许,散发出的生机暖意也浓郁了一分。
万民之愿,不屈血性,便是守护此地生机、滋养龙魂涅盘的根基!
然而,这份悲壮而微弱的希望之光,并未能驱散笼罩在望北川上空的沉重阴云。
寨墙最高的了望塔上,两个负责警戒的年轻后生,脸色苍白如纸。他们手中简陋的竹筒“千里眼”(单筒望远镜),死死盯着谷口外那条唯一通往山外的、被密林遮蔽的崎岖小径尽头。汗水浸透了他们破旧的蓑衣。
“虎…虎子哥…看…看到了…” 一个后生牙齿打颤,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透过林木的缝隙,在那条小径尽头,更远处的山坳平地上——
黑压压的营帐如同瘟疫般蔓延开来,覆盖了目力所及的大片山地!一面面代表北直隶精锐卫所和当地州府卫所的旗帜,在风中猎猎作响。更令人心胆俱裂的是,在那片营盘的核心区域,矗立着数十杆高达数丈的暗红色大幡!幡布不知何种材质制成,在阴沉的天光下流淌着污秽的血光,上面用惨白的颜料绘制着扭曲狰狞的鬼首图案,隔着如此远的距离,似乎都能闻到那幡上传来的血腥与怨毒气息!
西厂血幡营!而且是成建制的、配备着血煞邪器的大队人马!他们如同嗅到血腥味的秃鹫,终于降临!
“还有…还有炮…” 另一个后生声音带着哭腔。在那些营帐和血幡之间,隐约可见一些被油布覆盖的、闪烁着金属寒光的沉重物体轮廓——那是朝廷卫所军标配的碗口铳、虎蹲炮!这些火器出现在剿灭“山匪”的战场,本身就代表着毁灭性的碾压!
沉重的绝望,如同冰冷的铅块,瞬间压垮了了望塔上两个年轻后生的脊梁。他们瘫软在冰冷的木板上,手中的“千里眼”哐当坠地。
消息如同瘟疫般迅速传遍了整个望北川。刚刚因立誓而点燃的热血,瞬间被刺骨的冰水浇灭。妇孺的压抑哭声、男人粗重的喘息、老人绝望的叹息,交织在一起。寨墙上,那些紧握着削尖木矛、竹弓的手,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面对装备精良、人数数倍于己、更有西厂邪法加持的正规军,他们这些缺衣少食、仅凭一腔血勇的流民遗孤,如何抵挡?
赵老蔫独臂拄着一根磨得发亮的硬木拐杖,一步步走上寨墙。他看着下方一张张被恐惧和绝望笼罩的脸,看着远处那如同乌云压顶的敌军大营,沟壑纵横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那只独眼,燃烧着比刚才立誓时更加疯狂、更加决绝的火焰。
他猛地举起拐杖,狠狠砸在脚下的原木寨墙上,发出沉闷的巨响,压下了所有的哭泣和喧嚣。
“都他娘的给老子听好了!” 赵老蔫的声音如同受伤的野兽在咆哮,嘶哑却震得每个人耳膜嗡嗡作响,“哭?哭能把狗官兵哭走吗?怕?怕就能让那些阉狗幡子放过咱们的婆娘娃儿吗?!”
他独臂指向谷底祭坛的方向,指向那株在阴霾天光下依旧散发着微弱青碧的龙脊木幼苗。
“看看那是什么?!那是咱们的根!是咱们荆襄几十万冤魂最后一点念想!是道长留给咱们的活路!更是北疆那条被昏君和阉狗害死的龙魂,留在这世上最后一点翻身报仇的指望!”
他猛地转身,独臂指向谷口外那遮天蔽日的敌军大营,眼中是刻骨的仇恨与同归于尽的疯狂:
“官兵?西厂?血幡子?大炮?老子呸!” 一口带血的浓痰狠狠啐在寨墙外。
“他们想进来,想毁了咱们的根!想掐灭这点火种!那就只有一个法子——” 赵老蔫的声音陡然拔高到极致,如同濒死巨兽的最后嘶吼,响彻整个望北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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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踩着老子赵老蔫的尸首!踩着咱们望北川没一个还能喘气的男人、婆娘、娃儿的尸首过去!”
“抄家伙!老人、婆娘、半大娃子,给老子把滚木礌石搬到寨墙上!所有带把的爷们儿,跟老子堵在谷口!老子倒要看看,是官兵的刀快,还是咱们荆襄人的骨头硬!”
“想毁咱们的根?行!那就拿命来填!填满这望北川!填到狗皇帝和阉狗的龙椅下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