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突然转了向,唱词裹着沙粒劈头盖脸砸过来,这次连《真账歌》的调子都听清了:"金帐里的算盘响,不如草棚的秤杆光......"
守将阿都赤的皮靴踏碎了满地月光。
他攥着腰刀冲进望楼,却见士兵们缩成一团,刀枪东倒西歪。"谁放的妖术?"他吼道,唾沫星子溅在羊皮地图上——那上面用朱砂标着二十车赤驼胶的运输路线。"回大人,是......是汉人的竹筒。"小校抖着手指向关外,"商队走了,可那声音......"
阿都赤的刀尖挑开最近的士兵衣领,露出里面贴身藏的布片——是《账政十诫》的抄本,墨迹未干。
他突然想起王庭送来的密信:"若汉使来犯,立焚赤驼胶。"可此刻他盯着地图上的胶车路线,喉结动了动,对亲卫低吼:"去,把胶车扣在黑水河。"
敦煌的账政堂里,陈子元正用算筹拨弄康居兵力图。
李息的急报摊在案头,"守将拒运胶"六个字被朱砂圈了三遍。
他的手指在"黑水河"位置顿住,算筹"啪"地断成两截——这和他前日推演的"声乱敌"剧本不一样。
"声可乱敌,亦可激变。"他喃喃,起身推开窗,敦煌的夜风卷着沙粒扑在脸上,像康居守将此刻的心思:既怕汉人的"妖声",又怕王庭的屠刀。
他转身抓起案上的《草原部族志》,快速翻到"阿史那部"页——阿史那隼上月刚用《百姓记账法》帮三个小部族理清了草场账,现在该是用他的时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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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传信给阿史那隼。"他对候在门外的亲兵说,"让他散布谣言:汉使将赠'信驼'百匹予顺从部落。"亲兵领命欲走,他又补了句:"要让大酋长的牧监听见。"
三日后的草原,大酋长的金帐里飘着焦糊味。
他摔碎了刚收到的《信驼赠礼单》,羊皮纸在火盆里蜷成黑蝴蝶:"汉人想分化我的部族?"他踹翻脚边的铜盆,里面是牧民交来的马骨——本该交三十匹好马,现在全是老弱病残的骨头。"去,把各部落的马厩围了!"他对左右吼道,"今日不交够百匹,就拆了他们的帐篷!"
月光爬上敖包时,阿史那隼的帐篷外跪了三拨人。
带头的老牧民扯着他的皮袍下摆:"小酋长,我们的马都被征去填王庭的窟窿了,您用账本子裁裁,这理可在大酋长那边?"阿史那隼摸着腰间的算筹袋,袋上绣的"账盟"二字被月光照得发亮——这正是陈子元上月送的。
他蹲下身,将老牧民的手按在自己心口:"明日辰时,我在敖包立账台。"
敦煌的账政堂里,陈子元展开新绘的"草原账盟分布图"。
烛火映着绢帛上的红点,十三部的"愿联"标记像撒了把朱砂。
他刚要提笔圈出下一个目标部族,忽闻窗外传来歌声。
那调子很熟,是龟兹乐坊的《叩佛三声》,但歌词被改了:"一叩沙,沙有痕;二叩井,井藏文......"
"谁在唱?"他推开窗,月光下的沙地空无一人。
侍卫打着火把查了半圈,回来时手里捏着片碎陶,上面用炭写着:"疏勒南,井底账,待火照。"
陈子元接过陶片,指腹擦过炭痕——是苏十三娘的笔迹,每个字的起笔都带着盲女特有的顿挫。
他抬头望向疏勒方向,那里的夜空浮着层薄雾,像块未掀开的盖头。
"李息。"他转身喊来刚进门的情报官,"明日起程,化装成粟特商队。"他将陶片塞进李息手里,"去疏勒南境,查查那口藏账的井。"
李息低头看陶片,月光透过窗纸落在上面,将"井底账"三个字照得发亮。
他摸了摸腰间的算筹袋——里面除了算筹,还多了块羊脂玉扳指,是陈子元方才塞的,内侧的"民账为刃"四个字硌着他的掌心。
窗外的风又起了,带着若有若无的歌声,往疏勒南境的方向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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