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这两个名字旁,歪歪扭扭画着"胡饼毡毯"的小图——是学徒们按商户行当做的标记。
"报什么。"他突然笑了,笑声震得算盘珠子"哗啦啦"响,"把他们的店面位置标在敦煌舆图上,再派三个学徒,每日辰时、申时各记一次客流。"他从袖中摸出块枣泥糕,掰成两半递过去,"去西市买碗热羊汤,跟老张头说,他贴的告示字儿歪,倒比官文实在。"
小吏接过糕,鼻尖发红地跑了。
赵弘望着他的背影,突然想起三年前在新野,他跟着刘备搬粮,百姓排着队领米,有个老妇攥着半张破票子哭:"这是我儿子当兵的饷票,咋就兑不着粮?"那时他只会蹲在地上替她擦眼泪,现在他能让人把验票的法子刻进木牌,挂在每个粮铺门口。
"统领!火政塾苏先生让人来传话,伪模教具做好了!"
话音未落,赵弘已掀开门帘冲了出去。
敦煌的夜风卷着雪粒子打在脸上,他却觉得浑身发烫——苏稚的伪模教具,他等了整整七日。
火政塾的讲舍里,苏稚正用铜镊子夹着半枚红票。
她今日没戴银簪,长发用麻绳随意束着,发梢沾着木屑——定是在刻模时太专注。
案上摆着两套母模,一套朱漆发亮,边缘刻着细密的云纹;另一套颜色发乌,羊头角尖缺了米粒大的一块。
"看这里。"她举起伪模,对着烛火,"真模用的是敦煌南山的青檀木,木纹顺,下刀稳。"她取过真模压在新纸,红印如血,边缘整齐得像裁过的锦缎,"伪模是杂木拼的,柳木软,槐木硬,压印时受力不均——"她示意学徒用伪模再压一次,纸面上的红印果然在羊角处裂开细缝,"就这儿,裂纹里能渗墨鉴液,蓝痕自己就爬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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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下传来抽气声。
周稚站在角落,手里攥着块炭笔,正在往沙盘上记要点。
有个穿补丁袄的妇人挤到台前,举起半张票子:"女先生,我这票是上个月收的,能验么?"
苏稚接过票,浸进墨鉴液。
水面泛起极淡的蓝,像春冰初融时的湖水。
妇人突然捂住嘴,眼泪砸在陶瓮沿:"我男人说这票是跟粮官买的,便宜三成......"她抬起头,眼睛亮得像星子,"女先生,我明日就去登记,把票子交公。"
讲舍外的梆子敲过三更,苏稚开始收教具。
她的手在收伪模时顿了顿,指尖轻轻划过那道裂纹——这裂纹不是刻出来的,是她用凿子一点点崩的。
郑元礼当年在母模里藏紫草汁时,大概没想到,这抹蓝痕最后会变成照妖镜。
"苏先生!"守夜的赵九儿从后院跑来,发辫散了一半,袖口沾着草屑,"讲舍西边窗纸破了,我去堵,看见个人影往教具箱那边挪!"
苏稚的手猛地收紧,伪模在掌心硌出红印。
她抓起案上的铜尺,跟着赵九儿冲进后院。
月光被云遮住大半,教具箱盖虚掩着,箱里的伪模东倒西歪,最上面的真模不翼而飞。
"在那儿!"赵九儿指着廊下的黑影。
那人穿着皂色短打,怀里鼓鼓囊囊,正往墙上爬。
苏稚抄起铜尺掷过去,"当"的一声打在他手腕上,黑影吃痛坠地,怀里的真模"啪"地摔在雪地里。
赵九儿扑上去,手指扣住那人后领。
月光重新漫过来时,她看清了对方的脸——是陆明简的弟子柳文琮,学宫的记室,上个月还替她改了归民算的算术课本。
"柳先生?"她松开手,后退半步,"您...您偷教具做什么?"
柳文琮跪在雪地里,肩头剧烈起伏。
他腰间的玉牌在雪地上撞出清脆的响——那是学宫的记室牌,上个月陆明简重新挂起学宫牌子时,亲手替他戴上的。"我娘病了,"他突然开口,声音像破了的胡琴,"上个月粮官送了五石粮,说是薪俸...可那粮里掺了假票,我娘吃了吐,吐了吃......"他抓起地上的真模,指腹蹭着羊头纹路,"我怕火政塾查票查到我家,怕我娘被当成同谋......"
赵九儿蹲下来,伸手替他擦脸上的雪。
她的手背上有道旧疤,是小时候父亲为争真票被粮官用秤砣砸的。"柳先生,&q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