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何况夏启和他的子孙们还做了最好的示范。
常言说什么君子之折,五世而斩,扯个鬼犊子呢。
实际上第一代的开创者和第二代之间要是没有把握好的话,越是庞大的家业就衰败的越快。
“像太康,他跟他父亲一样在九州的时代长大。
但他在启统治的时候,看到的、听到的、感受到的,是什么?”
星雾应声流转,不再呈现宏大的战争与仪式,而是凝聚于深宫帷幄之间。
景象中,年幼或年轻的太康,眼中倒映着的,是父亲启手中一言而动的九州。
“看到的,是经过几代人的手,所铸造出来的九州最甜美的果实。”
方圆语气漠然道:“他看不到九州天下这颗最甜美的果实,经历了何等艰辛的培育。
只看到这一颗果实的甘甜和理所当然。”
东皇太一幽然补充,声音如同从历史阴影中传来:“开创者打下江山,往往意味着他精通乱世的规则:暴力、阴谋、背叛与妥协。
但他传给继承者的,却常常是一套‘治世’的、经过美化的‘正确’废话。
以及一个已经被绝对权力腐蚀了的环境。
继承人学尽了礼仪典章,却唯独没学会父亲骨子里那份对权力的警惕和野兽般的生存本能。”
星雾景象变幻:太康逐渐长大,他所处的环境愈发骄奢。
或者说他能够享用的九州果实越来越多。
这一切都是自然而然,不需要费任何力气。
只因为他是启的儿子,他是夏后氏。
“所以,当启死去,权柄交到太康手中时……”
景象中,太康坐在那至高之位上,脸上带着的是一种近乎天真和理所当然的轻松。
他挥舞着权杖,如同挥舞一件新奇的玩具,肆意索取享乐。
却完全看不到权力根基之下,因他的挥霍而迅速产生的裂隙。
以及裂隙周围那些悄然亮起的、贪婪而危险的目光。
这颗果实实在是太丰美了,丰美到所有人都心动了。
他们从来都没有想过,当城邦部落变成九州,当轩辕家的共主变成天下之王。
虽然依旧还是原来的那些部落。
不对,因为治水一堵一输,现在的部落早就不如原先那样多了。
但产出居然没有变少,反而是变得如此之多。
多到所有人都起了心思,多到夏启确定的嫡长子继承制第二代就成了笑话。
因为九州本身,就是最大的催化炉和放大器。
旧时代的部落盟主,能索取什么?
无非是些皮毛、谷物、奴隶和有限度的忠诚。
每个部落都是一个自给自足的堡垒,能榨出的油水有限。
逼急了人家就躲回山里、迁往泽畔,你奈他何?
真以为野人是后来时代才有的?真以为野人是文明边缘的残渣?
人家同样是绵延万古的活法,是失败者最古老的退路。
甚至那才是这片土地上最古老、最顽固的底色,是失败部落联盟永恒的备份和存档。
入华夏则华夏之的反面,从来都是出华夏则夷狄之。
今日在钧台下对你俯首称臣的部落,一旦利益受损,权威不再。
他们随时可以斩断贡赋之索,扔掉你赐予的冠冕。
带着他们的图腾、他们的祖灵、他们的习俗。
退入山林,遁入大泽。
重新成为地图上的空白,成为所谓的野人、蛮夷。
“但九州,改变了这一切。”
东皇太一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创造与毁灭并存的复杂意味,如同从群山万壑中传来,带着亘古的苍凉:
“大禹治水,凿山导河,划定九州,丈量土地,统一贡赋。
他做的,不仅仅是平息水患,更是在强行打通所有部落的壁垒。
将万千条细小的溪流,硬生生凿成了通往中央的、宽阔的运河体系。”
星雾景象骤变,化作一尊巨鼎的形态,鼎口如同漩涡,疯狂汲取着四面八方奔涌而来的资源洪流。
“要想富,先修路。”
方圆的声音如同洪钟,震得星轨颤动:“在九州的运作下,资源流动的效率,暴增了何止百倍。
昔日一个部落需要数年才能积累的财富,如今通过这套贡赋系统,一年甚至一季就能汇聚到中央。”
这才是九州最可怕的力量。
它不是生产了更多,它是将原本散落、沉睡、低效流动的资源,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和规模,集中了起来。
就好比全中国所有人都给你1块钱一样。
只要量级提升上来了,集中到一个人的头上,便是足以让一个人奋斗十辈子都挣不到的财富。
景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