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平老脸上浮现出怀念之色,道“这皆是因为,自太祖行开中法以来,我们肃宁县,商路通达,天赐潮土,百姓勤恳,官员治理不堕,也偶有些许贪虐之官,可百十年之积蓄,终究是比其余县中富饶,正是这祖祖辈辈积累而来的富饶,才叫咱们肃宁县困顿至今,仍有如此繁华。”
黄贵却继续言道“可,这一幅繁华之景,现如今,不过是如汪洋浮沫一般,也不知道还能坚持多久,唉,想我等年轻的时候,为这些美景所贡献的一份心里,此时看来,只余心痛。”
黄贵言出,一旁鲁,魏二人脸上同时露出落寞神色,似乎真的就对街面上景色痛心不已一样,那一抹浓厚的回忆之色,几乎无法叫人怀疑。
再加上这寒冬腊月,白霜挂屋檐的时节,寒风吹拂人面,即便是桌上美食热酒,炭盆暖脚,却也横生一股萧瑟之感。
若是让一些年轻热血的读书人看到,不免就要怒火横生,拍着胸脯子,要承担责任,问询具体情况了吧。
可杨慎,他并不年轻了,犹豫以及思索的神色,直接就显露了出来,明明白白表露于人前。
“老黄,老鲁,好了,今日乃是迎这杨用修小友吃酒,怎么能如此扫兴呢?”魏章直接便言道。
杨慎瞅着不声不响,接连吃着东西,观赏着景色的张濂。
这三名老人从入场就坐开始,他就像是失去了说话的权力一样,除了偶尔敬酒时说祝酒词,除了闲聊风雅韵事之外,这位县丞就没有吐过一句话了。
杨慎看着,似乎陷入冷场的酒宴,目光没有斜视,笑了笑,然后道“三位老大人,还是先吃了这杯酒水吧。”
那叫鲁平的老人,仿若一开始表露出来的性格一样,似是生出不忿,有些沉不住气的样子,可随即却又有一抹无奈之颜化开“用修小友,你...唉,好吧,老夫,便饮作一杯。”
杨慎却能够瞧的分明,怒色上涌之刻,却是那黄贵,微不可察的用膝盖顶撞了他一下,制止了言语。
“咳咳,这酒真是辣味浓郁,香味入喉,不愧是秋露白。”咳嗽两声之后杨慎再度瞧了一眼张濂,终于失去了打哑谜的兴致,直截了当道“想必,诸位也不是因为我杨用修的才名,所以来交流一二,长者年厚,怎么会与我这等小辈分人过多亲近呢?诸位有话不妨直说,本官,也不隐瞒,却也是因为朝廷公务,来这肃宁县,本官非是那闲人,散官之流,诸位长者,何不将话说的明白一些呢?”
“不知,大人您来此,是否就是为了杀贼而来乎?”
“既然,张兄提点了诸位老大人,那么,何必还要这般拐弯抹角的言语呢?我带有强兵三千余,受朝廷之命,行剿匪之责。”
三人面面相觑,犹豫半晌,还是黄贵先开口问道“杨大人勿怪,小老儿初听张大人明说此事之时,心中确实不敢置信,您贵为当朝首辅之子,又是翰林院修撰,朝堂怎么会让您领兵呢?”
“从领兵之权来说,我确非领兵之人也,在军中的职责,也不过是押粮,压军而已。”
“那敢问,这领军之将为何许人也?”
“他。”杨慎手指指向旁边坐着,打从进入这楼中之后根本没能引起任何人关注的陆斌。
三老目光顺着手指看去,浑浊老眼,见到了杨慎所指之人。
却见一小童,手臂结实,面有枣色,眼神木讷躲闪,见着人下意识就想往杨慎后面缩。
而最关键的是,此童最多十二三岁,且必然未经世事。
连娘胎里带出来的绒毛都能清晰看见,怎么可能见识过世间诸多繁杂呢?
“既然是如此的话,那么统军的,当还是杨大人才是啊。”魏章笑了起来,抚须道。
“诶,魏老莫要如此说,此童身份可不一般。”
“哦?还请详说。”
“此子母亲,乃是当今陛下的乳母,被陛下时常带在身边。”
“原来如此。”三人目露果然如此的神色。
不必多言,十数岁的孩童,哪有可能统军呢?
定然也是与朝中一些重臣子弟一样,掌权为假,镀金为真。
因为关系深厚,所以要增一份功劳,讨保个富贵而已。
但是话又说回来了,这叫陆斌的小童,还真是个运气通天的人,别家子弟,得了高官厚禄,可能就此为止,可他却不一定,皇帝亲自要赠功,说明心仪于他,说不定,未来还真有不小的可能掌握权势,获得实权官来做。
各种复杂的眼神看向陆斌。
但最后都汇聚在杨慎身上。
“既然是杨大人当面,那么,老夫三人,也就直言了,些许不中听之处,还望大人见谅。”
“无妨,此时此刻,本官自然是洗耳恭听。”
犹豫,迟疑,沉默。
话放出去了,三老人还是做出这副姿态,一副欲说些什么,可充斥着不信任的模样。
最终,还是那看起来性如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