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半夏的银镯在此时闪过微光,她突然想起什么,往“土兔子”的眼睛处点了滴自己的血:“加个‘活气’,让痕迹更像真的。”血珠渗入芭蕉叶,竟让“土兔子”在地上留下淡淡的划痕,像真的跑过一样。
三人刚把“土兔子”往东边放走,就听到身后传来番子的脚步声。看来纸人已经烧完了,烟雾也散得差不多了。大牛扛起苏半夏,李夜白在前开路,沿着罗盘指引的方向往山梁冲,脚下的碎石子滚得哗哗响。
爬上山顶时,苏半夏回头望了一眼。山下的林间,东厂番子果然被“土兔子”的痕迹引向了东边,百户的怒吼声越来越远。而他们刚才扎纸人的地方,只剩下堆燃尽的灰烬,在风中打着旋,像个完成使命的暗号。
“快看!”李夜白指着山梁另一侧,官道上停着辆不起眼的马车,车辕上挂着个小小的纸灯笼——那是接应的信号。
大牛的脚步顿了顿,突然笑了,露出两排白牙:“老掌柜说的没错,手艺不在精,在能用对地方。”他的手掌还在流血,却握着竹篾的姿势依旧稳当。
苏半夏摸了摸腕间的银镯,金针已经归位,镯身的温度正好暖着手心。她想起刚才纸人挥臂的瞬间,想起纸鸢炸响的烟火,突然明白“福禄寿”的手艺从来不是障眼法,是藏在竹篾与素绢里的智慧——知道什么时候该硬,什么时候该巧,什么时候该借势而为。
马车在官道上颠簸前行时,李夜白打开了那个一直揣在怀里的油布包,里面是半卷《天工开物》的抄本,边角处还沾着点辣椒粉。“总算没白费功夫,这东西可比咱们的小命金贵。”
大牛往嘴里塞了块干粮,含糊不清地说:“接下来去哪?”
苏半夏望着车窗外掠过的田野,银镯在阳光下闪着光:“去能让这手艺活下去的地方。”她的指尖轻轻敲着车壁,节奏正好和刚才扎竹篾时一样,坚定而有力。
马车渐渐远去,留下一道浅浅的车辙。而那片曾被烟火笼罩的密林里,几根未燃尽的竹篾还在轻轻颤动,像在诉说一场用智慧与勇气赢来的突围。毕竟,真正能挡刀的从来不是铁器,是藏在指尖的巧思,是危难中不乱的心神,是三个年轻人用竹火与机关,在绝境里烧出的生路。
判官劫
浓雾漫过破庙门槛时,苏半夏的指尖正蘸着红颜料调“血水”。
铜盆里的红颜料与桐油混在一起,泛着诡异的油光,滴在地上便滋滋作响,冒出淡淡的白烟——这是“福禄寿”纸扎铺的秘传配方,能模仿血液灼烧的假象。庙后的空地上,二十丈高的纸扎判官正从浓雾中缓缓起身,惨白的纸脸贴着磷粉,在幽暗里泛着鬼火般的光。
“马队离庙门还有三十步。”李夜白的罗盘指针疯狂打转,他正往纸鸢腹腔里塞辣椒粉,指尖被呛得发红,“判官的机关弦再紧三分,得让他‘睁眼’时正好对上百户的脸。”
大牛蹲在判官脚下,往纸扎底座里填干柴。他的手掌比纸脸还大,却能精准地将柴堆摆成环形,确保起火时能均匀地燎到纸衣:“纸鸢的引线够长吗?得等他们全进庙门再放。”
苏半夏没有回答,正用银镯里的金针调整判官笔的角度。纸扎判官的右手握着支丈长的竹篾笔,笔尖悬在半空,正好对着庙门的位置。她往笔杆里灌了半桶调和好的“血水”,轻轻拉动机关绳,笔尖立刻滴落几滴红油,在地上烧出小小的焦痕。
浓雾中传来战马的嘶鸣,东厂百户的吼声穿透雾层:“搜!挖地三尺也要找出《天工开物》!”
李夜白突然吹了声口哨,这是约定的信号。大牛猛地拉动机关,二十丈高的纸扎判官借着浓雾的遮掩,缓缓直起身。惨白的纸脸在磷光中转动,两只空洞的眼窝正好对上踏入庙门的百户,嘴角的墨画笑容在幽暗里显得格外狰狞。
“什么东西?!”百户的战马突然人立而起,前蹄在空中乱蹬。
身后的番子们也慌了神。二十丈高的纸扎判官像座移动的山,在浓雾里若隐若现,判官笔滴落的“血水”在地面烧出滋滋作响的痕迹,仿佛真有厉鬼在此行刑。有胆小的番子已经握不住刀,绣春刀“哐当”落地,在寂静中格外刺耳。
“不过是纸扎的破烂!”百户强作镇定,挥刀砍向最近的纸扎腿。刀锋穿透素绢的瞬间,苏半夏猛地拽动另一根机关绳——纸扎判官的左手突然抬起,露出藏在袖中的数百只纸鸢,每只的腹腔都鼓鼓囊囊,塞满了最呛人的辣椒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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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夜白早已点燃引线,火折子在浓雾中划出明亮的弧线。他将引线末端系在纸鸢尾翼,借着风势猛地松开手,数百只纸鸢顿时像群受惊的鸟,顺着判官袖中吹出的气流直冲天际。
“放箭!快放箭!”百户的吼声变了调。
但已经晚了。纸鸢在庙门上空盘旋一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