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着!"张砚猛地抬头,铁镣拖过青砖的声响刺耳。这位北镇抚司百户的官袍已被血污浸透,左额的伤口还在渗血,却死死盯着案上那卷供词,"王大人敢让属下看看供词的骑缝章吗?"
刘谦突然轻笑一声,声音像蛇吐信:"张百户是怀疑本官伪造文书?"他从袖中摸出个锦盒,里面是枚铜制的"东厂勘合"印,"供词上盖着北镇抚司与东厂的双印,难不成张百户连自家的印信都不认得了?"
张砚的指尖骤然冰凉。那印信确实是真的,却比平日用的浅三分——上个月他亲手将印模送去工部修补,新铸的印边应有三道细痕,而供词上的印鉴只有两道。更诡异的是供词的折痕,在"谋逆"二字处有明显的重压痕迹,显然是有人反复折叠这一页,刻意要让主审官第一眼看到。
他突然想起三天前赵承影在刑房塞给他的纸条:"东厂用'飞鹰传书'伪造供词,纸角必有鹰爪划痕。"此刻低头细看,供词右下角果然有个极小的三角破口,边缘还沾着点风干的鹰粪——那是东厂养的海东青特有的标记。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
"王大人可还记得《大明律·吏律》?"张砚的声音穿过公堂的死寂,"凡官文书,需有'年月日记',并由经手官吏画押。这供词上只盖了印,却无记录官署名,按律当视为'废纸'!"
刘谦的脸色沉了下来。他缓缓站起身,腰间的绣春刀撞在桌腿上,发出沉闷的响声:"张百户是想抗旨?"他突然拍了拍手,两个东厂番子拖着重伤的文书走了进来,那人的手指已被拗断,"这位就是记录官,他说供词是你亲手交给他的——要不要让他再'认认'你?"
张砚看着那文书涣散的瞳孔,突然注意到他靴底沾着的朱砂——那是天牢刑房特有的朱砂泥,证明此人刚从刑房被拖来,所谓的"画押"不过是用断指按的血印。而《大明律·断狱》明载:"若囚人不识字,令吏书读示,仍以典吏代书,囚亲押字。"这文书连笔都握不住,如何代书?
更让他心惊的是刘谦腰间的玉佩——那是块羊脂白玉,雕着"东缉事厂"四字,玉质却比官造的粗劣三分。去年他在琉璃厂见过类似的仿品,是苏州工匠用阿富汗玉伪造的,里面藏着极细的铅线,遇热会渗出黑痕。
"三司会审?"张砚突然笑了,铁镣在青砖上拖出刺耳的声响,"按《大明律·名例》,'凡狱囚应入议者,皆须取自上裁'。属下是世袭百户,属'八议'中的'议功'之列,王大人说押就押,怕是不合规矩吧?"
王知府的额头渗出冷汗。"八议"是朝廷对功勋贵族的特殊优待,虽然后来多成虚文,但律条明文规定,若不按程序报请皇帝,主审官要"杖六十,徒一年"。他偷偷看向刘谦,却见对方正用眼神示意——那是要他立刻定案的意思。
"张百户怕是忘了,"刘谦突然开口,声音冷得像冰,"你兄长上月在边关通敌的案子,已经革去你家的世袭爵位——现在的你,不过是个戴罪之身,哪配谈'八议'?"
张砚的心猛地一沉。兄长张砚秋是宣府参将,上月确因"通敌"被押,但案子还在锦衣卫核查,何来"革爵"之说?他盯着刘谦案上的茶盏,突然发现茶沫的形状——那是用西域番茶冲泡的,而刘谦向来只喝龙井,这茶定是从边关带来的,说不定就与兄长的案子有关。
"刘档头倒是消息灵通。"张砚的手指在袖中捏紧了赵承影给的另一物——半片染血的兵符,"可惜兄长托人带回的兵符还在我这儿,上面的火漆完好无损,若真通敌,如何会有完整的兵符?"
他突然将兵符掷向王知府:"按《大明律·军政》,'擅调军队者斩',但若有兵符为证,可免擅调之罪。刘档头一口咬定我兄长通敌,莫非是想掩盖他私调边军的事?"
刘谦的脸色第一次变了。他猛地抽出绣春刀,刀光在烛火下闪过:"放肆!竟敢污蔑东厂!"
"是不是污蔑,查查看便知。"张砚迎上他的目光,声音铿锵,"兵符背面刻着调兵日期,与东厂番子出现在宣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