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月光漫进来,照亮他泛红的眼尾。
他伸手碰了碰那半枚北斗,指尖触到绣线的毛刺,像触到无数双在织机前磨粗的手。\"若雪,\"他的声音轻得像叹息,\"你看这些信......\"
\"都是母亲们的刀。\"苏若雪接口。
她想起闸北夜校里,有个女工说\"我儿子在前线,我给鬼子做冬衣,就得让那冬衣变成刺\";想起苏州的老阿婆把《星语图》绣在裹脚布上,说\"鬼子要是抢我布,就让他们踩着刺走路\"。
此刻她望着顾承砚眼底的光,突然懂了他说的\"无声之战\"——不是没有声音,是所有被压迫的声音,都织进了针脚里。
远处警笛突然炸响。
顾承砚推开窗,夜风卷着焦糊味灌进来。
虹口方向的天空泛着暗红,像被谁打翻了染缸。\"军需仓库。\"他转身时,月光在他镜片上碎成星子,\"那些被《星语图》喂饱的布,该醒了。\"
苏若雪走到他身边,望着那片火光。
她想起白天在绣坊,有个哑女拉着她的手,在她掌心画了团火——现在看来,那不是哑女的想象,是所有拿针的手,在布料里埋下的火种。
更深露重时,苏若雪替顾承砚盖上毛毯。
她收拾案头时,那封南京的信从纸堆里滑出来,背面的北斗在月光下泛着暖光。
她轻轻抚过那半枚星,恍惚间听见织机声——不是蒸汽织机的轰鸣,是竹梭穿过经线的\"嗒嗒\",像极了母亲生前的织机。
\"阿砚,\"她轻声唤,\"我好像......听见娘的织机响了。\"
顾承砚在睡梦中皱了皱眉,翻了个身。
苏若雪望着窗外渐暗的火光,伸手摸了摸颈间的银锁——那是母亲留下的,里面藏着半枚梭子。
今晚的织机声,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