个女学生踮脚贴海报,最矮的那个踩在同伴腿上,发辫垂下来扫过“还我工人”四个大字。
路过的黄包车夫凑过去看,车把上的铜铃叮铃作响:“这不是码头上帮我搬过米袋的小青年么?”卖梨膏糖的老阿伯往海报上贴了张红纸,写着“阿爷给你作证”,糖罐里的桂花香气混着油墨味飘进风里。
第三日清晨,法租界巡捕房的黑皮靴声碾碎了顾苏织坊的晨露。
顾承砚站在展厅中央,看着百名女工低头刺绣,围裙上的《归络调》纹样随着针脚起伏,像流动的乐谱。
苏若雪站在他身侧,手里的铜铃“叮”地一响,女工们同时抬头,齐声诵道:“烛火不灭,丝不断。”
“顾承砚,跟我们走。”带头的巡捕晃了晃手铐,警棍敲在展柜玻璃上。
BBC的摄影师举着镜头凑过来,镁光灯闪得巡捕眯起眼:“这位先生在举办艺术展,你们要逮捕艺术家?”美联社的记者跟着起哄:“工部局的律法里,刺绣也算罪?”顾承砚看着人群里混进来的码头老陈头,他正把装着茶卤的搪瓷杯往巡捕脚边挪——这是他们约好的“绊马索”。
“误会,误会。”巡捕抹了把额头的汗,警棍在手里转得发虚,“我们是来......维持秩序的。”
当晚,顾承砚在书房烧完最后一份《归络调》改良稿。
火星子窜起来时,他听见门环“咔嗒”一声,苏若雪举着封信冲进来,信纸边缘焦黑得像被火舔过:“门房说有人从围墙外扔进来的。”
他展开信笺,血字在月光下泛着暗褐:“丙二库已毁,钥匙在铃兰巷第七块地砖下。”笔锋抖得厉害,却硬邦邦地戳进纸里,像青鸟握惯了船桨的手。
铃兰巷的雾色漫过路灯,顾承砚蹲在第七块地砖前,指尖刚要扣住砖缝,巷口传来皮鞋跟敲青石板的声响。
他抬头,看见两个便衣靠在电线杆上,其中一个摸出烟盒,火柴擦燃的光映出领口的樱花徽章——是日本特务。
“顾先生好雅兴,半夜逛巷子?”便衣晃着电筒逼近,光束扫过他蹲在地上的身影。
顾承砚站起身,拍了拍裤腿的灰:“找只走丢的猫。”他倒退两步,后背贴上斑驳的砖墙,余光瞥见巷尾的雾里晃着个黄包车影子。
“猫?”便衣的手摸向腰间,“我看是找——”
“顾先生!”
黄包车“吱呀”一声刹在他跟前,车夫摘下口罩,脸上青肿未消,声音哑得像砂纸擦铜:“我没被捕......”他攥着车把的指节泛白,腕上的血痕还没结痂,“我是自己进去的。”
雾里的路灯突然闪了闪,顾承砚望着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寸头被雨水打湿的模样,后颈淡粉色的旧疤,此刻都浸在雾里,像幅没干透的水墨画。
他刚要开口,黄包车夫猛地扯了扯他衣袖:“上车!”
便衣的脚步声近了,顾承砚被拉上车的瞬间,瞥见车夫腕上的血痕——那道疤,那抹红,和三年前苏州河救孩子时一模一样。
车轮碾过青石板的声响里,他听见车夫哑着嗓子说:“顾先生,我给您讲个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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