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室里的潮气漫上来,沾湿了他后颈的旧疤——那是三年前被日商"织心组"用烙铁烫下的樱花印。
他摸了摸发疼的太阳穴,突然想起顾少东家昨日说的话:"老周头的算盘珠子能骗人,你笔下的数字也能。"
第二日天刚擦亮,顾承砚就站在了顾家织坊的账房门口。
他手里攥着一叠巡更记录,纸角被捏出褶皱——这是他凌晨派伙计从法租界工部局抄来的。
"少东家,这是三日内赵先生居所周边的路灯熄灭记录。"跑腿的小六抹了把额角的汗,"巡更的老张头说,那巷子的灯油是按月领的,可最近总在子时二刻灭半盏,怪得很。"
顾承砚展开记录,墨笔写的时间点像串珠子:初九子时二刻,初十子时二刻,十一子时二刻。
他从袖中抽出本泛黄的《守脉日志》,指尖划过某页批注:"低频织语需七分钟传输窗口,灯灭则音障破,声可穿巷。"
"七分钟。"他低声重复,指节叩在桌案上,"小六,去把赵先生后巷的青石板分布图拿来。"
窗外麻雀扑棱棱飞过,惊得他抬了眼。
二楼苏若雪的窗棂正被风掀起半角,能看见她伏案的侧影——发间银簪闪着微光,像根定海神针。
"若雪在查什么?"他问跟在身后的伙计。
"苏姑娘一早就去了旧书斋,说是要翻苏夫人留下的笔记。"
顾承砚的指腹蹭过桌沿的木纹。
三日前苏若雪说"或许能从母亲的织锦心得里找线索"时,他便让人把苏夫人当年整理的纺织手记从库房搬了出来。
那些纸页上浸着檀香,混着苏若雪身上的茉莉香,总让他想起大学时在图书馆翻古籍的清晨。
"少东家?"小六的声音拉回思绪。
顾承砚展开青石板图,用红笔圈出赵五屋后第三块石板:"这里是路灯基座,灭灯时阴影会罩住这条砖缝——"他的笔尖沿着缝隙画到巷尾,"直通日商在虹口的纺织会馆。"
后颈突然泛起凉意。
他想起昨夜赵五描述的青色条形码烙印——那不是普通的监视标记,是"织心组"最新的"活中继"标识。
他们让被控制的"织奴"充当信号中转站,既掩人耳目,又能实时传递账本数据。
"去把苏姑娘请来。"他对小六说,"就说我需要她的'锚'。"
苏若雪赶到时,怀里抱着半摞泛黄的线装本。
她的指尖沾着墨渍,发梢还翘着根草屑——显然是在旧书斋翻得太急。
"你看这个。"她翻开最上面那本,纸页间掉出片干枯的兰草,"母亲笔记里提到'双轨心织':当一人之念被外音操控,可用另一人之忆为锚,引其神游归位。"
顾承砚凑近,见那行小楷写着:"丝为线,忆为锚,日织夜唤,心灯不灭。"他突然想起苏夫人故去前,曾亲手给苏若雪织过条绣着《归络调》的肚兜——那是苏若雪幼年受惊吓时,母亲哼着哄她的曲子。
"赵五现在像只被线牵着的傀儡。"苏若雪的手指抚过笔记,"但他的记忆里,还有给顾老爷管账时的踏实,有您教他用新染剂时的惊喜。
这些都是'锚'。"
她从袖中取出块薄绢,上面用金线绣着细密的波纹:"我让人把《归络调》的节奏编成丝纹,夹在账本封皮里。
每日交接时由我亲手递给他——"她抬头时,眼尾的泪痣跟着动了动,"他翻账本时,指尖会无意识摩挲这纹路,慢慢就会想起...谁才是真正的光。"
顾承砚伸手碰了碰那方薄绢,金线在阳光下泛着暖光,像根细而韧的绳。
他突然握住苏若雪的手,指腹蹭过她掌心里的茧——那是常年拨算盘磨出来的。"若雪,你才是最锋利的锚。"
午后,织坊账房里坐满了各房管事。
顾承砚站在八仙桌前,手里捏着新制的轮岗手册。
"从今日起,账房推行轮岗制。"他的声音不高,却像敲在铜盆上,"每月初五换岗,交叉核账。
一来防贪腐,二来...免了各位熬夜之苦。&q